还真是个小盆友,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白白能嫩的,锅盖头,发丝泛着清爽的光泽。
他整个身体都窝在椅子里,云雀儿角度高一些,能清晰地看到他根缕分明的睫毛,像极了一把漆黑蒲扇。
云雀儿微微错愕,这小男孩长得跟画出来的一样,不由多看了两秒。
不过再好看都只是个孩子,这方面云雀儿有经验。m.χIùmЬ.CǒM
她半蹲下身,扶在藤椅边上,细细端详着双目紧阖假寐着的小男孩,柔声问道,“小盆友,我这有些东西需要变卖,请问,你家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呀?”
男孩这才睁开眼,像是开启了一方宇宙,粲然星辰点缀其中,只是冷漠得过分,没有丝毫温度。
这眼神,让云雀儿心头一“咯噔”,甚至感觉到周遭笼罩着莫名的压力。
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云雀儿深吸一口气,声色放得更温软了些,“小弟弟呀,姐姐问你话呢!”
她和蔼可亲的话落在季承轩耳朵里,让他眉头一皱,眼前带着谄媚笑容的女娃,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姐姐,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他敛着眼,瞥了瞥她怀里的纱布,皱眉反问,“你卖这个?”
云雀儿小脑袋瓜点得似拨浪鼓,纱布往他怀里送了送。
季承轩嘴角勾起来,小小年纪竟有一种邪侫感。
云雀儿大感不妙,他才多大啊就端着这种气质,等到他长大,那还得了!
当下,季承轩推开了她的爪子,“知道了,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人来。”
语气依旧冷冷淡淡,但云雀儿悬在喉咙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小男孩从藤椅上站起,慢慢悠悠地从她身边走过,宛如个小老头,负着双手在背后。
云雀儿目送着小男孩儿走远,心里还在嘀咕,真是个奇怪的小朋友。
等待的时间颇为漫长,她时而掰弄着自己的小爪子,时而崴着自己的小脚丫,顺便借着墙上挂着的塑料边框小镜子照了照。
讲真。
这八零年代的小雀儿可比原本的她好看多了!
“啊……”
她扯着脸颊的皮肉,满满胶原蛋白捏在手心的感觉不要太好。
“喏,村长,就是她。”
这时,季承轩去而又返,领着来的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
云雀儿懵了,原主的记忆里,云雀儿来看过牙,这老者压根不是卫生所的大夫,而是……雨荷村的村长。
老者往前走了走,看了看她怀里雪白的纱布卷,烟杆子握在手里,金属的一端敲在门框上,“好大的胆子,统销统购的物质居然拿来卖,是谁教你投机倒把!”
投机倒把?
云雀儿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词。
不过她倒是理解统筹统销,现在是八零年,好像是八二年才会分产到户,生产队还在吃大锅饭赚工分,生活物质都是由供销社领取。
失策啊……失策!
村长步步走来,佝偻着身体,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纱布,“看你还是个小女娃娃,是你家大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云雀儿巴掌大的脸煞白,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不定还会让云家都跟着遭殃!
刹那间,她头皮发麻,偷偷瞥了眼那小男孩。
他背靠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戏,那坏痞子的模样让云雀儿恨得牙痒痒。
她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这小男孩儿完全可以告诉她,偏偏找来了村长,这是打算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脑袋瓜飞快的运转,她额头已渗出细密冷汗。
对上村长幽深的炯目,她翕张着小嘴,突然就……嚎了一嗓子。
紧接着屁股往地上一坐,哭声嘹亮,“呜呜呜,村长欺负小孩子!”
村长老眼一瞪,本打算骂两句的,话到嘴边被她哭得乱了阵脚。
“呜呜,小雀儿只是想把这些送给卫生所,这些……这些都是无意中捡来的,村长凶,呜呜……”
学着小孩子的模样她也就撒开了,换不上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脱身才行!
她哽咽着,小嘴扯得像个无底洞。
村长不知所措,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大欺小,像什么话!
“别哭了!”他暗哑的嗓子怒吼一声,老脸拉得老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哭什么哭!”
“呜呜呜,村长凶,爹,大哥,我要肥家!”
云雀儿没完没了,嚎得村长耳膜疼。
他是拿这小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眉头紧拧,摆了摆手,“行行,只要你不哭,我不凶你了好不好?”
云雀儿这才止住了嚎啕声,睁开一只眼瞄去,小心翼翼试探问,“真的?”
村长额角黑线,这小东西分明就是哭给他看的,收放自如,脸上一点泪痕也没有!
都说云家小雀儿是个闯祸精,依他看,鬼灵精才对。
“罢了,罢了。”他无奈叹了口气,看向季承轩,“小轩啊,去叫云家的人来,既不是投机倒把,只要将这些纱布的来历说清楚就好。”
季承轩刚才一直在旁边观望,这小妮子的临场反应出乎意料。
眸中泛起复杂思绪,他环抱着双手漫不经心道,“好,就当我乐善好施,为民服务。”
这语气,云雀儿听了想打人。
小男孩也太坏了,她没招没惹的,何必呢?
等等……
云雀儿脑子里的回忆翻腾起来,好像就在上次大哥送她来看牙疼的时候,这小朋友还递给她糖吃来着。
可原来的云雀儿脾气不大好,天生反骨,根本不领情,还吐了他一口唾沫。
额……
他叫什么来着?
季承轩……
对,就是这名。
云雀儿懊恼着,在村长的紧盯下,迎来了大哥云傅瑾,还有二哥云建州。
村长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云雀儿耷拉着小脑袋瓜头也不敢抬。
本想藏着掖着的,现在看来,自己的来历还有本事恐怕得坦白了,大哥反应大抵不会太激烈,二哥厌恶自己,肯定要将她扫地出门!
“老大,老二,你们来说说,这种紧俏的物质,只有国营工厂才能生产的,这小家伙去哪偷来的?”村长精光烁烁的视线在大哥二哥脸上来回打量。
云雀儿脑袋压得更低了,瓮声瓮气道,“都说是捡的么……”
云傅瑾瞧着村长手里的纱布卷,从没见过,神色凝重地大手压在云雀儿脑袋上,“小雀儿别怕,有大哥在。”
脑袋上的厚重感让云雀儿心里暖暖的,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大哥对自己最好了。
“捡?这么好的事我怎么遇不到?小小年纪,满口胡言!”村长声色俱厉,又摆出吹胡子瞪眼的凶样。
云雀儿嘴角下撇又要故技重施哭一场,二哥云建州猛地一跺脚,“你这老头不讲理,小妹都说是捡的了,你捡不到就说是假的,那你拿出证据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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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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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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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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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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