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穆点点头:“大人好像有个签筒磕碰到了,需要修补修补。”
严十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小穆将杯里的茶喝完,起身朝严十八端端正正地行礼告别:“大人可以多派些人留意着城东里平日里没什么人进出的宅子。我还得将东西送到空愚大人手上,恕我先告辞了。”
严十八招了招手:“慢走。”ωωω.χΙυΜЬ.Cǒm
他看着小穆的背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转过头对下属道:“叫底下的人把驿站的事情先放一放,就按他刚才说的做。”
两日后。
史家兄妹和吴晨风主仆一大早就被墨轻竹的暗卫带离苇城,
墨轻竹去为知竹舍收尾了。
知竹舍刚刚开张不久,每日过来买米粮的客人络绎不绝,眼下却大门紧闭。
墨轻竹起了个火盆,将这些日子以来知竹舍所收集到的东西一张张看过后,扔进火盆中烧成灰烬。
紧闭的屋子里,烟味有些呛人。
君九凝愧疚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因为她,墨轻竹的知竹舍也不必迁移,不久以后就会在苇城成为一个连皇族宗室都不敢轻视的势力。
他们这次要去一个地方从零开始了。
墨轻竹烧完那一沓厚厚的机密书信,熏得眼睛生疼,忍不住揉了揉。
再睁开眼时,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捏着雪白巾帕的手。
指尖泛粉,指甲也圆润可爱。
墨轻竹顺着君九凝的手臂,把目光投到了她脸上,发现对方神色极其复杂地看着他:“你……要是实在难过,就哭一哭好了,我不取笑你……”
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逐渐崩塌,君九凝闭了嘴,生怕自己下一句就会把“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唱出口。
墨轻竹接过巾帕,把自己眼角那点被烟熏出来的泪拭掉,也懒得和她解释。
君九凝的脑回路,他有时候实在很难理解,这种时候,就由她开心开心好了。
见墨轻竹不说话,君九凝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了。
“你说我们今夜能成功么?”君九凝突然叹了口气,托着腮看向窗外。
墨轻竹笑了一下,不过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能听出几分冷意:“那得看闻非那厢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君九凝听出他还在和闻非置气,无奈地笑了笑。
她一点都不奇怪,这些本来属于女主的男人,从上辈子起就八字不合了。
咱不强求这个。
明月爬上屋顶之后,闻非携着满身的冷意,伤痕累累地回了丘府。
他眉眼冷峻,唇角线条绷得仿佛用斧头刻出来一般锋利。
君九凝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了上去,满眼焦急:“闻非,你怎么了?!”
闻非浑身是血,衣衫上有好几处被划破,露出里面的伤口,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他嘴角也有血迹,但见到君九凝之后,淡淡笑了笑,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递给她:“你的灯。”
那盏蓝色的、写着苏又桐名字的河灯,沾上了一些血迹,却丝毫没有损坏。
能将闻非伤成这样,对方肯定实力不俗,而且人数必定不少。
闻非是天下第一杀手,来无影去无踪,一定是为了保护这盏灯,才会伤得这么重。
君九凝眼眶滚烫,鼻腔酸涩,忍不住捏紧了手心:“我不是叫你把它毁掉么?!你带回来做什么?!”
她语气听起来很生气。
闻非愣了愣,才解释道:“你不是说,河灯要放在河里,才能把上面写的话带去给你思念的人么。”
他眼神认真:“你这盏灯被人捞起来了,你母亲肯定就看不到了,我把它还给你,你再放一次,你的娘亲一定能看到。”
少年漆黑的眼瞳中,有说不出的温柔,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已经从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满身冷性的武器,变成了一个有温度的人。
君九凝满心都是愧疚。
苏又桐不是她真正的母亲,放这盏灯的目的只是替“君九凝”尽份孝心,但闻非以为这是她的遗憾,又千辛万苦地帮它拿回来了。
她觉得自己辜负了闻非的一腔赤诚。
君九凝认真地把灯接过来,抬眼望向闻非,神色郑重:“多谢。”
闻非不自在地撇开脸,躲过她那双发亮的双眸,吞吞吐吐:“何必客气。”
墨轻竹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拿着几瓶伤药出来,扔给闻非,明明是关心的举动,语气却不怎么好:“别顾着肉麻了,赶紧处理伤口,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闻非冷声道:“不必。”
他把药瓶扔回墨轻竹身上,一把拽起君九凝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住君九凝的背部,足尖一点,便飞过了丘府的高墙。
墨轻竹脸色一变,连忙越过院墙跟上去:“东西还没收拾完呢!你们要去哪?!”
晚风带起长发,暗香在鼻尖涌动,一片漆黑夜色中,君九凝被闻非带到了河边。
他从怀中掏出一截蜡烛和一个火折子,递给君九凝:“再放一次吧。”
君九凝接过来,点燃蜡烛安在河灯上。
河面再次漂起一点淡蓝的光芒,君九凝看着那河灯越漂越远,淡淡一笑:“闻非,谢谢。”
闻非刚想说什么,神色突然一凛,轻声道:“他们来了。”
墨轻竹在旁边轻笑:“来得还真快。”
君九凝朝着四周环顾一圈,默默握紧了腰间所佩长剑的剑柄,声音中也带着几分紧张:“天湘楼那边布置好了么?”
“放心吧。”墨轻竹道,“都布置好了。”
他话音刚落,君九凝瞳孔忽然震颤起来:在他们不远处,忽然燃起火把,一道接着一道的火光在四周传递、聚拢。
他们三人被包围了。
墨轻竹站出来,忽然高声喊道:“空愚大师,这种时候就别卖关子了,梁摄政王可不喜欢这种做事黏糊拖沓的性格。”
如锁链般的火光突然打开了一个口,君九凝遥遥望见有一个人慢慢地从举着火把的众人身后踱步而出,一身白衣如同流泻曳地的月光。
空愚只能看见君九凝的轮廓,墨轻竹将她的脸挡住了,即便火光已经亮到了能看见她手中佩剑的程度,他仍旧看不清君九凝脸上的表情。
“公主,好久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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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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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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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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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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