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即便瘫痪在床一动都不能动,刹那间外放出来的威势也是能唬人的。
“去叫太子!”他盯着那宫女,一字一句道。
宫女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呆,仓皇地退了出去。
凤冬凌是被搀到夏皇床前的。
他在佛堂的地上跪了不下十个时辰,膝盖早已经僵硬得无法移动。
凤云兮母女有心折辱他,又怎么可能会留哪怕一个蒲团给他。
夏皇看着凤冬凌让下人放开他,自己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行礼的动作,心中一痛。
明明是个笔直的孩子,硬是被折磨得背都挺不起来。
“别拘这些虚礼了,元信,快把太子扶起来!”
元信也心疼自家太子,看他疼得满头大汗,连忙上前搀住他。
宫人搬了张凳子给凤冬凌,他坐下之后,一刻也等不得,问夏皇的身体情况。
夏皇叹了口气,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空愚大师说明日要再施一次针才能稳住病情,父皇这副身体……算是彻底不中用了。”
凤冬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旁的宫人一眼,对方一脸警惕地看着凤冬凌,仿佛怕他突然出手,对自己做什么似的。
这是皇后的人。
凤冬凌和夏皇说了会儿话,回头看着一旁的侍从道:“我有些渴了,元信,你去取些茶来吧。”
元信冷不丁被吩咐,为难道:“太子殿下,皇上的寝宫,奴才不敢擅自到膳房去取茶。”
他看向一旁的宫人,好声好气地道:“这位姑姑,可否带着奴才去下房取一趟茶?”
夏皇眼神轻飘飘地看过去,那宫人本来想拒绝的话咽了下去,闷头走了。
凤冬凌又找了些借口支走了其他侍从,内殿只剩下父子二人。
凤冬凌身子往前倾了倾,往夏皇靠近了些,借着替他掖被角的动作,轻声道:“父皇,儿臣这些日子来查到了些事情,有一个噩耗,只怕是必须得告诉父皇了。”
他眼中满是心痛惊惧之色,唇角有些抖,声音也压得很低,怕被别人听了去。
“父皇这些年来病情加重,并非是因为秋水芝不起作用,而是因为这些年来送进皇宫里的秋水芝,都被人以假换真,掉包了!”
夏皇瞳孔震颤,嘴唇微微蠕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当真?”
凤冬凌眼底一片幽色,神态端重地点头。
夏皇只感觉如遭雷劈,浑身的力气都像被卸掉了。
他慢慢地闭上眼,声音冷静而疲惫:“还有什么?”
凤冬凌手按在床边,一边提防着外边的动静,一边道:“父皇的病,也是因为被下了毒,所以反复发作,不能治愈。皇姐和皇后在几年前便开始把毒加进父皇的饮食、衣物中,只是用量细微,太医也看不出不妥。”
“但经年下来,父皇体内的毒越来越多,身体自然也是越来越差。”
凤冬凌飞快地把从无霜那里得知的东西,还有从吴家拿回来的一些密信中写的事情告诉了夏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逐渐涨得通红,呼吸也愈发粗重,眼底弥漫上血色。
夏皇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很快就会无力回天了,眼下凤云兮母女突然反悔不杀他,是因为凤冬凌找人做了手脚。
他气得浑身发抖,枯槁的手指抓上了凤冬凌的手腕,明明是个重病之人,力气却极大。
他断断续续道:“想办法,杀、杀了她们!”
凤冬凌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却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夏皇眼花,只看得见凤冬凌依旧一脸沉痛神色。
他用手掌覆上夏皇攥着他皮肉的那只手,惭愧道:“皇姐和皇后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母妃的娘家——李家虽然支持着我们母子,却也是被郑家压制得节节败退,舅父甚至被抓进过大牢,儿臣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姐和皇后胡作非为,没有任何办法。”
夏皇喘着粗气,喉咙里仿佛安了个风箱,说话都是呼哧呼哧的:“郑家势大,但皇城军和兵部还有朕的人,有他们襄助,你可与她母女抗衡一二。”
夏皇慢慢地说了几个人名,凤冬凌牢牢记在心底,跪地谢恩,又道:“只是儿臣向来势弱,只怕这些将军们不信。”Χiυmъ.cοΜ
夏皇道:“这好办,你把我扶起来。”
凤冬凌将浑身无力的夏皇搀起来,让他上半身靠在墙柱上,夏皇眼睛往枕头底下瞟:“这下面有东西,你收起来,去找那些人时挂在腰间,他们自然就懂了。”
凤冬凌在枕头底下的暗格中,找到了一块红木制的令牌。
他把东西收起来,将夏皇放回躺着的姿势,刚整理好被子,元信和那大宫女便进来了。
他一脸惭色:“都怪奴才手笨,把茶水倒在这位姐姐裙子上了,这才来迟,太子殿下恕罪!”
凤冬凌看了一眼那宫女,对方确实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也在行礼,但膝不直腰不弯的,白眼好似要翻到天上去,很看不起元信的样子。
看不起元信,说到底还是看不起太子。
凤冬凌声音无异于常,慢慢道:“罢了,拿过来给我喝一口吧。”
元信把茶呈上来,凤冬凌拿着茶盏喝了几口之后,和夏皇告辞。
夏皇要大宫女送他出去,谁知凤冬凌刚被从椅子上搀起来,只走了一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元信吓傻了,连忙喊人,大宫女也是一脸震惊,不知道凤冬凌这是在搞哪一出。
“快叫太医!”夏皇一脸焦急,奈何身上一动不能动,只能撇过头看着凤冬凌的方向,大喊着叫宫人快去找人来诊治。
大殿里一团乱麻。
凤冬凌人晕倒了,手却还绷着劲儿,直到太医来了,往他手臂上的麻筋一按,被抓着的元信才重获自由。
夏皇后带着人匆匆赶来,听宫女禀报了凤冬凌来了之后发生的事情,顿时警惕了起来。她盯着太医,让他把凤冬凌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还把了好几回脉,才信他嘴里说的“太子殿下劳累过度”一事是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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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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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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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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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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