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韵立即派了人去茂记找钟幻,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看在严观性命的份儿上,钟幻再不乐意,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命董一:
“你找人去帮严老头儿搬家。”
董一十分不乐意:“偌大的京城,他哪不是亲朋故旧?何况多少权贵人家等着盼着他能过去,何苦咱们家要去蹚这趟浑水?”
“你还真错了。”钟幻叹口气:“这老爷子一心都在观星上,又不爱搭理俗人。大半辈子了,得罪的人比结好的人多出去十几倍。
“这满京城,怕是除了二傻子那里,也就咱们家还能护得住他了。”
“那萧家呢?萧韵不是口口声声那是他的忘年交么?”董一不服气。
钟幻看傻子一样地看他:“你是说,我拼了半条命,才救回来的人情,就这么简简单单,双手奉送给萧寒了?你是不是内奸啊你?!”
董一悻悻地去接人。
压根没想到跟着严观蹭着来的竟然还有萧韵和游遇霞,钟幻目瞪口呆。
“敢问钟先生,”游遇霞看见他这样年轻俊美,先生了三分不信的心思,当面便是一个长揖到地,客客气气地考较,“严老先前中的是瑶华,后来又夹攻的另一种毒是什么?”
“夜莺。所以严先生才哑了。”钟幻随意地说了一句,就招呼董一:“你去一趟永泰坊,跟二傻子说一声,让她有空也过来玩吧。”
又问身边的千针:“前儿让你给二傻子收拾出来的院子,怎么样了?”
千针看都不看严观一行人,只管一心一意地答钟幻的话:“除了郡主最喜欢的那种象牙制的长柄不求人,旁的都布置好了。”
“象牙?!你搭理她呢!暖玉就行!”钟幻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又随手指指呆站在旁边的三个人:
“把最南边的那个大院子给他们仨住。正好三个人一人一间屋。照着客房收拾就行。再多要的让他们自己掏钱。”
说完,钟幻往外就走。
“唉唉!钟小哥!”严观哭笑不得——还是头一回见到主人把客人一扔自己就要走的。尤其是,客人还是他这个闻名天下的星算师。
钟幻不耐烦地站住脚,回头看他,发脾气:“你来我家是因为别处不安全。如今已经进来了,安全了。其他的还得我怎么伺候你?我欠你的吗?!”
翻个白眼,扬长而去。
“各位贵客,请跟婢子来。”千针笑眯眯的,极为温柔。
游遇霞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比亲切的笑容,去套千针的话:“钟先生敢是有急事?听说北市开了个医馆,不是那边有急症吧?”
“游太医,你毁了我们小郎、严先生和郡主的大事,就安静些罢。毕竟,如今是您欠他们三位的,他们可不欠您的。”
千针依旧笑眯眯的,但这时候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了:这一脸假笑!假的不能再假了!
张口结舌的游遇霞满面通红地退后几步,灰溜溜地跟着众人最后。
憋屈了两天的严观放声大笑,只觉得满胸的郁气散了大半。
过了一时,才惊觉萧韵半天不曾开口,不由惊奇地看他:“小韵儿,你不是对钟郎持弟子礼么?怎么来了都不曾听你说一句话?”
“钟先生一看就不大高兴。”萧韵嘿嘿地乐,“他不高兴的时候,谁说话谁倒霉。我才不去找骂呢!”
啪地一声,严观回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好你个臭小子!那刚才你怎的不提醒我?”
萧韵揉着脑门,笑得畅快:“要是我空口白话,您才不信呢!有这一回钉子,您就知道下回怎么跟钟先生说话了。”
合着就我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呗!
游遇霞自怨自艾地笼着手,嘴巴撅得老高。
钱家大宅的确是气派得很。
这一坊原本就人烟稀少,地价便宜。加上钱家又不差那几个银子,便以给下人们购置住处为名,将四分之一坊的地方都盘了下来。
下人们住的裙房隔了小巷子。后头的花园子也隔了两堵墙。又在西南角上专门修了三层高的小楼,可以凭栏把酒,临风放歌,起名就叫西南有高楼。
严观等人就被安排在西南的院子里,西南楼就在隔壁。
对此,严观表示简直不能再满意了,又笑着要赏千针:“你家主人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妙人。我也没什么可谢他的,不如给你看看命格,当做是谢礼吧?”
谁知千针却谢绝了:“我们小郎说了,命者运者,都是胡扯。您老要信,您自个儿慢慢信。不用拉着我们。”
顿一顿,粲然一笑,“我们小郎还说,其实郡主也不信的。您往后也别老想着拿那所谓的命格去套身边的人,没得无事生非。”
说完,翩然而去。
严观气得七窍生烟,跺着脚问萧韵:“我,我这是无事生非!?”
“您别生气!您别生气!”游遇霞怕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忙给他顺后背,“钟郎是个洒脱人,不信这些也是常事。”
“他有胆子去陛下跟前说!离珠郡主若没有那个命格,她就能当上郡主了!?”
严观还想继续唠叨,却见萧韵皱了眉:“严先生,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拉扯人。郡主和钟先生刚救了您的性命,您提起他们的时候,烦请客气点。”
“嘿!!!小砸!”老头儿胡子都要炸起来,跳起来撸袖子,一副要用拳头好生教育一下萧韵的样子。
“我去西南楼坐会儿,顺便让他们一会儿就把晚饭摆在三楼。游太医,您歇歇也一起吧?”
萧韵无视他,直接跟游遇霞打了个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间。
“你看他这!这!这!”严观指着萧韵的背影话都说不利落了。
“老爷子,听说这位小公子除了在离珠郡主手下吃过瘪,到现在为止,便是他亲爹萧节度使,也只能用了激将法才把他骗到京城来。您指望他能敬老尊贤?难点儿。”
游遇霞皱巴着脸,顿一顿,又问:
“您这身子骨儿,夜里能上西南楼三楼观星么?要不今儿个先早些睡?”
“不睡!”严观哼了一声,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高声喊道:“来人,我要盥洗!晚饭要吃鱼脍!就桃花酒!”琇書蛧
“一个病人……”游遇霞嘟囔了半句,赶紧跑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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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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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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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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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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