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一声,青诤手里的茶杯立即便用力放在小茶几上。
“娘娘!这个余六,若不是离珠郡主一力降十会,一定早就被她折磨死了!那个作怪的样子,我真恨不得上去啐她满脸!”
青诤脸红脖子粗,然后滔滔不绝,
“但凡她不想做的事情,都能挑唆指使着旁人做;但凡她不想说的话,都能让旁人说出来;可是但凡她想要的东西,使尽手段也要弄到!
“若是你不给她、不听她的、甚至是想劝说她两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能在脸上给你两个时辰,绝不动摇!
“且对待下人不当人、命不当命的心狠手辣、凉薄苛刻之状,简直跟……”
正是连珠炮一样急急倾诉,到了这里,青诤却是猛地一顿,回头看看四下窗子,才凑到潘皇后耳边,咬着牙压低了声音,“简直跟岛上那一位的性子行事,一模一样!”
潘皇后心中微微一动,脑海里快速晃过了些什么,却又没能抓住。
见她发愣,青诤泄了气一般,脸上口中都在发苦:“娘娘,我对付不了那个余六。我,婢子无能……”
说着,青诤垂头丧气地跪了下去。
潘皇后定定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若非那样的人家,岂能逼得走咱们那利落干脆的离珠郡主?”
亲手扶了扶她的胳膊,让她起来,叹道:“罢了,是我犯了错,藏是藏不住了。万一做了祸,那可就不是一句疏忽能搪塞得过去的。我还是去一趟慈安宫吧。”
这个外援,不请也得请了。
当晚,潘皇后亲自去了慈安宫,却又没进去叨扰沈太后,而是悄悄地将椎奴叫了出来,就在外头,挺羞惭地请她帮忙。
椎奴一听便立即点头答应:“我正想去会会余家,亲眼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呢!皇后娘娘不用担心,我帮你瞒着太后娘娘,只说明天我要往外头去逛逛——包在我身上!”
一听她肯这么大包大揽,潘皇后就知道此事怕是已经传进了沈太后耳朵里,而沈太后又不想伤了她的面子,所以才装聋作哑地让椎奴出面援手。
心里不由得更加内疚惭愧起来,潘皇后有些伤感:“只知道妹妹在余家时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竟是天天跟这样的姐妹姑嫂相处。
“连顶着我的女官名头的青诤都降不住,只怕妹妹当年更是许多苦楚百口莫辩,她那生母亲娘命短,也就不稀奇了……”
一听她提到沈沉在余家受苦的话,椎奴眼中厉色一闪,哼道:“皇后娘娘提醒得正好。我正该去查查,那个白氏,究竟是病逝的,还是气死的!”
第二天一早,椎奴果然一俟宫门开锁,便直扑温雒坊余府。
闻说今次来的竟然是慈安宫梨花殿太后娘娘的掌宫女官,张氏的脸色一阵一阵地发白,先抓了已经吓得不会说话的王氏的手,再冷冷地看向余绾:
“六妹妹这面子,真是大过天了。苍天菩萨保佑,在这位沈尚宫的手下,你能规矩些。否则,明儿怕不是得太后娘娘亲自来教导你了!”
余绾也有些惊惧,但一个深呼吸,又恢复了正常,嫣然一笑:“我一直都是最规矩的。不然,先头来的两位女官,如何都那样喜欢我呢?”
可椎奴是谁?
她才不会跟余绾和张王二人多话。
“本官是奉命来教导三位入宫礼仪的。既然已经学了三天,就给本官瞧瞧都学得如何了?”
直入正题,看着三个人站、拜、坐、走,都还没到说话这一条上,椎奴的眉心已经可以挤死苍蝇了。
“三位显然私下里都自己练过了。只是,却练得不得法。
“张娘子的表情太僵硬了,您是去宫中,到时候会见到咱们全大夏最尊贵的女子。心存敬畏是对的,但一脸的即将满门抄斩,就有点儿过分了。
“王娘子的腰弯得太低了。进宫那日,因各位都是布衣,原本自是没有资格穿绫罗绸缎、戴珠钗步摇的。
“然而皇后娘娘看在咱们离珠郡主的份儿上,赐了各位布料,那自然也就要配上些妥当的首饰。王娘子这一低头,怕是连头上的绢花儿都会掉一地了。万福,欠身,微微低头,就行了。
“至于六小娘子,您这身子,站得直么?花凝睇、柳弯腰、含情脉脉对君王,那不是正经人家的端庄小娘子,那是文人骚客艳词浪赋里的青楼校书!”
椎奴冷冷淡淡地眼看着余绾涨红了脸、珠泪盈盈。
“觉得本官的规矩教得不对的,尽可以不进宫。”
余绾立即努力睁大了眼睛,让泪水自己憋了回去。
就这种货色,也敢戏弄宫官!?
椎奴心里的怒火更加烧旺了三分,板着脸,也不看余绾,端端正正地叉手坐在榻上,刻板地宣布:
“张娘子自己照着镜子练习微笑。
“王娘子练习行走欠身。
“六小娘子练习站立——拿本书顶在头上。”
这都是寻常事耳。
三个人偷偷对视,均松了口气。
椎奴心底冷笑:别着急,走着瞧!
半个时辰后,练习微笑的张娘子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上最丑的女娘;练习欠身的王娘子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了。
而跟这两位对比起来,余绾则大汗淋漓,从脖颈到腰臀到膝盖,都在微微发抖。
“不要动。”椎奴端了余家下人呈上来的热茶,低头嗅一嗅,眉梢轻动,又放了回去。
这是太后娘娘赐给郡主的茶,怎么会在余家?
郡主肯定不会送给她们……却有可能会送给余简……
椎奴面上闪过一丝冷笑。
这余简的手伸得可真长,竟然敢借着一杯茶,拿郡主来吓唬我,给这三个人求情……
“张娘子再走一遍我看……嗯,好些了。本官腹中饥饿,请张娘子帮忙张罗一下饭食吧。
“王娘子再走一遍我看……不要低头!怎得还是记不住?!取一只风筝来。王娘子将风筝放起来,盯着风筝处,看半个时辰!
“六小娘子再走一遍我看……看来本官的话六小娘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请六小娘子靠着那边的墙站好,头、肩、背、腰、臀、小腿、脚跟,都贴好了墙。站半个时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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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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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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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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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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