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这么紧赶慢赶的,我刚从宫里回来你就跑了来,有事?”
“有啊!”钟幻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悻悻:
“你这屋里怎么没有榻?我喜欢坐榻。”
“我也喜欢坐榻。不过这房子买下来就是这样的,我又住不久,就懒得收拾。一会儿我就让他们去搬一套来换了。”
沈沉随口答了一声,然后托着腮等钟幻说话。
“我来问问,钦天监的人,跟你有仇么?”钟幻一句话,直直地戳进了沈沉的心里。
若说她沈沉在这世上最大的仇人,排在第一位的,还谈不上是韩震,只怕还真是严观。
若不是他老人家那一句话,她又怎么会被圈禁小蓬莱,又怎么会死于水火之中……
可这一世,严观却给她算了一个大夏福星的命格出来。
两世两生,钦天监监正都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并不因为自己是谁不是谁而有所偏颇。
这种人,她很难理直气壮地说,他跟自己有仇。
沈沉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算吧。怎么了?”
钟幻疑惑地看了看她,伸手过去摸她的头:“那二傻子你刚才在犹豫啥?”
“师兄!你有话说话,别绕圈子了行不?”沈沉倒是不排斥钟幻时不时的摸头揉发,但是忍不了他事事都要迂回个三五七趟。
“好好好!不许打人!”眼看着沈沉的包子大、石头硬的小拳头又捏了起来,钟幻连忙坐正,一口气把自己刚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知道京城的普济庵里有个元闻大师吧?”
“知道啊,我还有个护身符,是白……是我娘带我去上香的时候,寺里的尼僧赠的,说是那位元闻大师给开的光呢!”
沈沉诧异,怎么扯得这样远?
钟幻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刚要张嘴问当时的详细情景,但被沈沉警告的眼风一扫,立即回归正题:
“其实余二郎君对你们兄妹十分着紧。你兄长出生后不久,他就托人四处寻厉害的相师看八字。后来你出生了,他又四处奔走为你算命。
“这一回恰好碰上一个机缘,被他寻到了这位元闻大师。当时这位大师就十分诧异,说你的命数贵不可言,但也祸及家人。”wWW.ΧìǔΜЬ.CǒΜ
祸及家人?!
沈沉心中一沉。
“说你是天生的火凤之命,说不准就要宠冠六宫。然而,一旦你的命数进入登天的阶梯,你家里的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命数大起大落。到了最后,片瓦无存。”
钟幻说着,满面同情地伸手,又摸了摸她的头。
“当初师父带你离开余家,为什么余家的人那样痛快?为什么二郎君分明是你父亲,却没有出头给你讨公道?为什么你娘再怎么伤心欲绝,都没有拼死把你留下?
“那不是因为你坚决要走,也不是因为他们指着你从师父那里博得什么名利。
“那只是因为,余家上下都觉得,能送走你这个瘟神,他们往后的日子就上上大吉了。”
钟幻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件事,余二郎君只跟你叔祖和大伯两个人提过,甚至其实你的八字,他都没跟他们说实话。”
“那就是说,我的八字,其实只有二郎君和白氏两个人知道是吧?”沈沉心心念念只惦记这一件事,所以顺口就问了出来。
钟幻探究地看着她:“你一直都不肯叫爹,我觉得你是因为怨恨余二郎君,但为什么叫娘也那么勉强?”
“你为什么每次都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你先跟我说是不是!?”沈沉急了,狠狠地拍了钟幻肩膀一巴掌。
“肩胛骨要碎了……你知不知道这年头肩胛骨的粉碎性骨折是没法治的……我胳膊废了你就只能养我一辈子了……”钟幻被拍得趴在茶几上痛苦*****。
“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让你全身的每一段骨头都粉碎性骨折!”沈沉一边伸手过去给他轻柔地揉捏肩膀,一边恶狠狠地威胁他。
“是。是。是。如今你正经的生辰八字,大约只有余二郎君一个人知道了……”
钟幻龇牙咧嘴。
但这句话也说得沈沉心中微微一动。
她记得“余绽”的生辰八字,是白氏当年悄悄告诉过她一回。
白氏说的是戌初。
可戌初也有一段时间的……
所以,兴许“余绽”的生辰八字,跟“南忱”的,真的不同?
沈沉怦然心动。
自己是不是,需要再去问一次余简?
可如果自己去求证,只怕,余简就一定会用某个时辰究竟是宫中哪位贵人的八字、那个八字又意味着什么来交换……
然而一转念,沈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师兄说只有余二郎君知道,也不尽然吧?那位元闻大师呢?这种八字只怕他也很少能见到的吧?肯定会记得的吧?”
“原本自然是这样的。我还特意让他们不要惊动人家,我打算自己去把你的八字要出来,然后再想办法让那位大师缄口不言。”
钟幻哼了一声,“可是,就在昨天晚上,元闻大师圆寂了。”
昨晚!?
沈沉大惊失色,腾地站了起来:“你说昨晚?!”
钟幻懒洋洋地抬头,看着她道:“二傻子,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吧?”
余简给了皇宫大内一个假八字。
钦天监根据这个假八字算出了一个完美的福星命格。
可是世上除了余简自己之外,还有人知道这个八字。
所以,这个人死了。
“师兄……不会吧……”沈沉的脸色苍白。
因为她心里忽然闪过一句话:“我余家十三把强弓……”
还有余绾哭着喊着说“二叔从来都帮着平账……”
沈沉忍不住闭了闭眼。
余家的那十三把强弓,原来不仅是余笙的野心,也是余简在某些时刻毫不犹豫动用的力量。
“二傻子,我就问你一句话:若是有朝一日,余家有事想要求你了,余二郎君拿着你真实的生辰八字过来,用玉石俱焚来威胁你,你怎么办?”
欺君之罪,大过天。
沈沉塌下双肩,两只手捂住了脸:
“我的天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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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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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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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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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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