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永熹帝却觉得此人说的句句在理,回头悄声对着秦耳笑语:“母后还是疼爱这孩子,你看,掌宫的阿监深谙理义,句句都不可驳啊。”
永熹帝的声音极小,可里头正在饮泣的长公主极警醒,猛地坐起来,惊慌失措:
“谁?谁在外头?”
哟?
竟然被发现了?
连精挑细选的侍卫、耳聪目明的内侍宫人都没发现,竟然被长公主自己发现了?
永熹帝和秦耳对视一眼,诧异莫名。
“谁在外头窥视?不懂规矩!来人!去押进来!”胖内侍的公鸭嗓子吊起来跟着喊。
秦耳挑了挑眉:“陛下您看……”
“传吧。”永熹帝觉得有点儿没劲,这还是他头一遭听墙根听得这样短的。
“陛下驾到!”秦耳甩着拂尘,拖着长音儿,中气十足地高唱。
小蓬莱里登时大乱!
宫人们跑来跑去,各自都早忘了该站在哪里、什么位置、谁先谁后。
还是胖内侍,勉强算是镇定三分,先赶紧指指门口的两个宫女:“还不快进来帮长公主整理装束?!”
自己则灵活地从寝殿内处球一样地滚了出来,眼尖地瞧见永熹帝踱着方步从后窗根、绕到前院门,然后慢慢往里走,撒腿就跑,到了大门口,正好迎上永熹帝和秦耳,噗通跪倒下去:“老奴马百平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熹帝皱着眉看他半晌,转头问秦耳:“朕记得,原先伺候长公主的掌宫大监乃是冯老官儿,叫冯,冯什么的,他呢?怎么换了这个?”
“阿冯伯伯病重了好一阵了,挪出去,在掖庭捱日子呢。这个是新来的一批里头,长公主最倚重的。内侍省就破格提了他做掌宫,如今领的是正六品内谒监的职衔。”
秦耳笑眯眯地回奏完,又压低了声音,凑近永熹帝,道:
“这厮嘴巴最甜,专一好哄人的。外号马百屁……”
永熹帝一听,哈哈大笑:“马百平,马百屁……果然差不甚多!”
顿一顿,疑惑地看向秦耳:“不过朕记得之前冯老官儿的职衔是……”
正五品的尚仪。
秦耳使个眼色,笑容满面:“这马百屁刚从掖庭出来没三天,已经破格过分了,总得慢慢来。就这么着,宫里还有不少阿监叫唤呢。”
这是说,这姓马的就是靠拍了长公主的马屁,所以被长公主闹腾着才提了内谒监,否则应该也就是个八品的内谒者?
永熹帝了然颔首,含笑看着胖内侍,真诚地夸奖他:“刚才你劝长公主的,都是大道理,很好。
“朕看你有前途,好生伺候长公主,升迁不要急。一辈子在宫里呢,升迁是早晚的事儿,啊!”
“陛下隆恩,老奴肝脑涂地,难报万一!”马百平被夸得呜呜哭,连着给永熹帝磕响头。琇書網
永熹帝享受地点点头,高兴地往里走。
娇怯的长公主为难地恪守着“不许出宫门一步”的严规,只在门口盈盈拜倒,声音小小的,带着明明白白的提心吊胆:
“忱儿恭迎皇兄圣驾。皇兄万福。忱儿接驾来迟,皇兄恕罪。”
看着她颤抖着肩膀拜伏在地上的样子,永熹帝心疼地长叹,亲自弯腰,亲自伸手,双手紧紧地包住十六岁小娘子的两条玉臂,把她扶了起来:
“忱忱,嗯,叫忱儿也好听。忱儿怎么这样客气?可是又在怪皇兄来的少?最近朝廷事情多,皇兄也是分身乏术啊!”
说着话,胳膊已经自然而然地伸过去要搂少女的腰。
长公主浑身一颤,手臂微微用力,虽然没能挣脱永熹帝的双手,却成功令永熹帝生出了三分不悦,收起了自己的胳膊,不动声色地背到身后,自己昂然走到了正殿,坐到了上首。
战战兢兢的长公主连忙辩解:“臣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皇兄日理万机,忙得很。臣妹这边吃穿不愁的,怎么会有打扰皇兄朝务的心思?”
宫人匆匆奉了热茶上来,永熹帝下意识地端起来嗅一嗅,放下,挑眉看着长公主,嘴角扬起,眼中却殊无笑意:“皇妹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你怨怼的,另有其人?”
“是……不,不是!臣妹谁也没有怨怼啊!”长公主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长公主殿下,宫中怨望是大罪名。陛下跟您玩笑呢,看看您,这种笑话都当真。您可真是辜负了陛下的亲近手足之情呢!”
秦耳笑眯眯的,往前半步,拂尘轻挥,不动声色地扫开了一只在永熹帝眼前跳舞的蚊子。
“五毒月,各宫都在点艾香。小蓬莱如何没有?可是他们克扣我皇妹?”
永熹帝顺势,立即转移话题。
按照长公主刚才的状态,永熹帝和秦耳都以为她会立即矢口否认,做小服低、软弱无力地表示“早就送来了我不爱点”,或者“刚才点过,我嫌呛还没续上”,用这样的话来搪塞遮掩。
谁知长公主竟然也就瞬间蓄了满眼的泪,一边自己委屈地用手帕轻轻沾拭眼角,一边娇怯地告状:
“皇兄圣明。他们就是欺负臣妹。节前节后,母后、皇兄和皇嫂,必定是多有赏赐的。可没一个人往臣妹这里送东西来。
“臣妹也知道自己穷,没得好东西打赏。可他们也太势利了……
“臣妹绝对没有争什么的意思……就是,就是听说,连个边塞的乡下民女,都能得了太后娘娘那样多的赏赐,如何臣妹却都没有……
“还请皇兄,呜呜,请皇兄疼惜您这唯一的妹妹……”
长公主娇娇弱弱地边哭,边又跪了下去,伏在地上。
虽然,永熹帝心里最享受的事情,就是看着旁人给自己下跪磕头,但长公主不行。
“忱忱,你自幼都最不喜欢跪人的。连父皇母后上岛看你,你都不肯跪。自幼见我,也从未跪过……
“怎么从我登基开始,你每回见我,都跪得这样勤快?是在指责朕,苛待你么?”
永熹帝的表情里,带上了一丝伤感。
看着他这一脸的温情,秦耳的身子微微一僵,额角登时冒了几星冷汗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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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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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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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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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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