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绽还朦胧着双眼,外头丽娘就喜不自胜地前来请她起身:“宫里送赏赐来了!”
眼看着余绽还在犯迷糊,又新摇头笑笑,自己过去验收。
却见来送东西的竟是八年前一起服侍长公主的小蓬莱掌事太监赵真!
“赵阿监,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司膳上么?”
又新惊讶极了。
赵真垂下眼帘,一字不发。
旁边另一个白胖的内侍满面堆笑着上前,拂尘一甩,笑着欠身:“易尚仪。在下内侍省薄宁之。”
内侍省四名内侍分庭抗礼,最得潘皇后宠信的乃是林义之,排在林义之后头的,就是这个薄宁之!
又新一直在小蓬莱和掖庭中打转,见过林义之几面,对此人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我眼拙了。竟劳了薄内侍的大驾来我们这里,是我们小娘子之福。”
又新笑着福身下去,恭敬行礼。
薄宁之忙伸手扶了她,笑道:“是太后娘娘亲口吩咐,让老奴一定自己来一趟。太后娘娘从自己个儿的库里搬宝贝出来赏人,这七八年了还是头一遭。
“这些金贵东西,还真得老奴这样的来盯着,不然这些腌臜泼才们,还不知道怎么磕了碰了毁了呢!”
说着,又笑看赵真一眼,
“至于他,是运气。今儿个早起,老马高高兴兴地让他送了一罐羹去给沈姑姑。谁知道,他才进梨花殿,就把那罐子砸了。
“沈姑姑那脾气合宫里谁不知道?当时差点儿气疯了。太后娘娘仁慈,发现沈姑姑看这小子的眼神儿不善,便索性让他来跟易尚仪你作伴了。”
薄宁之的笑容意味深长。
小蓬莱的事情,其实对于宫里的人来说,就是掩耳盗铃。
上上下下无人不知,但却无人敢提。
他们这些在宫里已经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儿们,自然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又新和赵真的来历——
一个是太后娘娘亲眼看中、亲手调A教、亲自送到小蓬莱的掌事大宫女,一个是先帝爷最心腹、所有内侍里头内家功夫最好的年轻阿监。
可是长公主犯了左性,死活看他们俩不顺眼了。没奈何,才投置闲散了八年。
如今,太后娘娘不过召见了这余家小娘子一回,便赐下了大批的赏赐,还是亲手巴巴地将昔日给自己亲女儿准备的两个人都送了过来,瞎子才当这个余娘子是凡人!
“这怎么……”又新更加惊讶,却又无奈地苦笑,摇头扶额,“只凭着太后娘娘高兴罢!薄内侍还请稍坐,我们小娘子昨日神思疲惫,今晨便起晚了些……”
薄宁之连声笑道:“无妨无妨!头回入宫见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哪个回家都得缓个两三天!正好,咱们对一对单子……”
两个人便看着宫中的内侍和余家的下人一起交接物品。
寇连和金二站在远处,抱肘细看。
两个人的目光都越来越冷。
“又新是先前小娘子自己买进来的,也就算了。太后为甚么要赐个内官给咱们?”
“什么给咱们?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个人是太后给小娘子的。想必是,昨日那个送太后口谕来的女官看见咱们家这外院实在是乱……”
“我不能正经八百地投身,毕竟中间隔着个余家。你又不耐烦这些琐事。又新和丽娘虽然能干,外院却是的确没法子交给她们……”
“锤子那个二货整天做白日梦要仗剑江湖,啧啧……这空子不就给人留出来了?!”
“罢了。与其等着余家塞人进来,还不如这个内官。他在外头一无所靠,到底还是得指着咱们帮忙。”
“你怎么知道人家一无所靠?万一人家真能找来帮手呢?你就不怕小娘子身边回头都变成皇家的人……”
“嘶……”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家这是想干什么?!
“话说……当今陛下,是不是登基到现在,还没选过新人进宫?!”
“是……我在京城的时候,他就一个妃嫔都没选过。听说便是宠幸宫女这种事,他都极少……传说跟皇后娘娘是少年夫妻、恩义深重……”
“这个话,我是一万个不信……此事不可不防!”
寇连眼看着金二狠狠地咬起了牙,不由得嗤嗤地嘲笑起来:“你?怎么防?
“小娘子连下一任的幽州节度使都不肯嫁,前头又得罪了一个韩家。如今要是陛下说声自己要纳妃,恐怕余家会全家一拥而上把小娘子捆了抬进宫。
“就你一个小小的笔墨铺子掌柜,你拿什么防?难道还让小娘子剃了头去做姑子不成?”
金二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那边东西盘点好了,余绽也悠悠然踱了出来。
“小娘子,这位是来送赏的薄宁之薄内侍。”又新忙迎上前去,给她打着眼色。
“内侍省的内侍?这可真是……劳驾您了。”
余绽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昔日的仆下们客套,对着陌生人,她的亲热话是一句都想不起来,只好客气地笑,最后终于想起来:哦,该道谢。
“多谢您跑这一趟,辛苦了。”
可是又新还在拼命打眼色……
嗯……啊对了!最后一句应该是“看赏”!
余绽眼睛一亮,张了张嘴,想想自己的身份已经不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
抬东西的下人们川流不息地从她身边走过。
余绽随手叫停了一个,看看他手里恰好捧了一个匣子,打开,里头是新制的冰丝纨扇,对头放着十二把。
想都不想,余绽就手捡了两把,示意又新递给薄宁之:“我自己可没好东西能让薄内侍看在眼里的。我就借花献佛吧!”
“哎哟可不敢这么说!您手里拿的是世上最大的那尊佛的花儿,老奴可算个什么东西呢!?”
薄宁之诚惶诚恐地哈哈笑,手里却是一丁点儿都不客气地就将纨扇接了过去。
“瞧您说的!我们小娘子只是个普通小娘子,没职没衔、没钱没权的,得了太后娘娘的诸般赏赐,心里早就吓得不知道该怎么报效朝廷才好了!”m.χIùmЬ.CǒM
又新悄悄地又塞个荷包给他:
“还得请薄内侍禁约一下,至少这赵阿监的事情……”
“易尚仪放心,包在我身上!外人必定一个字都不会知道!”
薄宁之立即表态,就好像他真看得上那几个钱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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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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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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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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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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