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州那个地方,因是三国交界,所以格外动荡。
看似三不管,其实是一个各方势力暗地里角逐的主战场之一。
所以,归州的沦陷几乎已经成了各国的常态。
就这么说吧,若是明儿端阳节正日子里,八百里加急送了消息来说归州又被南越或者西齐占了,怕是连朝上衮衮诸公的一声“哦”都赢不全。
也因此,各国都形成了默契,军队们互相攻伐,内部的眼线奸细们各种较劲、彼此暗杀,可是从来不动平民百姓一分一毫。
在那个位置,三国的势力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可是,从来没有人明目张胆地提起:归州还是钱大省的祖籍。
这件事,回头她得找日新问问,看看尚未磨练出来的心腹大宫女,在这方面都知道些什么。
“二哥,你接着说。”余绽殷勤地给余纬添茶,显然是对他讲的故事极有兴趣的样子。
被这样鼓励,在余纬来说还是头一回,哈哈地笑着,越发详尽地讲述下去:
“这个朱蛮,说是朱家下一任内定的家主,所以年纪轻轻的,就被朱家扔到了京城历练。m.χIùmЬ.CǒM
“听他自己说,他家那位二伯的身子已经有些不大好,他也就这几年能在外头玩了。等到了某一日,他就必须要回青州去接掌家业。
“所以,他现在花钱如流水一般。众人都说他是散财童子,又在背后议论他冤大头。
“可在我看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余纬的一只手在眼前挥来舞去,一会儿戟指,一会儿手刀,一会儿握拳。眉飞色舞,表情丰富。
偏余绽还极为配合,“啊?”“哦!”“呀?”“嗯!”个不停。
“你看他每回请客,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六部堂官的公子,勋贵武将的女婿,宗室王爷们的清客,还有我们这些——作陪的篾片。”
余纬摆摆手,把自己心里的不适驱赶开去,接着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他给这些人攒席,这些人在他的宴上私下里来往,然后他得知道多少旁人不知道的消息?看出来多少真真假假的关系?”
手背砸手心,啪地一声响,摊开,做出结论:
“那可都是钱!他做什么生意做不成!?”
余绽心里正在转着无数的阴险推测,被他这最后一句一说,呛得直接咳嗽了起来,半天才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停下来:
“二哥,你这思路可真……清楚!”
两兄妹说说说笑笑,吃茶闲聊。
余纬又想起媳妇的嘱托,试探着问德懋坊那座宅子余绽知不知道。
这时候的余绽自然装傻,茫然了一会儿,才道:“哦哦,那个啊!来京就听说了。太大,而且,死过人,阴气重。我一个小小女子,镇不住。不过听说地段环境都是真好。”
余纬心领神会,笑着岔开话题,又问她最近玩什么弄什么,又炫耀吹嘘自己在外头看什么学什么。
话题绕出去二里地,最后才落到了正题上:
“唉!我本来混得挺好的。可是,前阵子见着了那个工部尚书的小公子,本来以为是个替大伯走门路的好机会……”
“嗯?”余绽好奇地看着他:“的确是个好机会啊!工部不是军器监正管上司?”
“谁说不是呢!?”被余绽这样一说,本来还打算半吐半露的余纬一拍大腿,索性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自家这个“贴心”的妹子:“……你说说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余绽同情地看着他:“要不怎么说咱们年轻,处处吃亏。这种事儿,我父亲连我都没教过。”
教……?!
余纬被她一个字提醒了,眼睛直发亮,嘿嘿地笑着凑过去:“好妹妹,你看,你二哥虽然是个棒槌,可好歹还听教听话。
“不如你替二哥跟二伯说说,左右四弟不在身边,他也得有个亲近的子侄打下手的。你看,我去给二伯帮忙,让他,带着我,怎么样?”
余绽歪头看着他,笑了起来:“二哥哥,你打的好主意啊!”
这话,有门儿!
余纬的眼睛越发亮了,凑过去,涎着脸笑:“好妹妹,你看,合家子里头,你二哥我,可是绝对没有坑害过你吧?”
“唔……二哥啊,咱可不带睁着眼说瞎话的啊……”余绽似笑非笑地环顾一圈。
她被余家赶出来,余纬一双儿女的亲娘,居的可是首功!
余纬顿时语塞。
这个,这个这个!
“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没坑过我的人,是我亲嫂子。除她之外,谁都不无辜。”
余绽微微收了下巴,弯起一边嘴角,看着余纬的眼神带着一丝认真的戏谑。
“妹妹,嘿嘿,好妹妹!这个,往事不可追嘛!这样!二哥在这里跟你拍胸脯!”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若是再往后退,可就太亏了!何况,余绽并没有一口回绝!
余纬先是一拍大腿,接着便砰砰地拍在自己的胸脯上:
“从今往后,这个家,有二哥,就有你!在外头,你有事,就喊二哥!我若有牙缝里有半个不字,好妹子,你只管当着所有人,大口啐我!照着脸!怎么样?”
旁边站着的丽娘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二小郎君,你这是跟妹妹说话呢?吓死人了!”
余纬眨眨眼,看丽娘一眼,又看余绽。
余绽也笑,却笑得敷衍,眼神里带着七分认真,口气轻飘飘的:“就是啊!二哥,你这是想吓死我呢?我是妹妹,你是哥哥呢!”
这个暗示难道还不够明确?
余纬又不是傻子,顿时打了鸡血一样,信誓旦旦:“兄妹自然是兄妹。可越是亲兄妹,这种事上越得正经不是?
“我可是都当真说的!妹妹也一定把我这些话放在心上!只要二伯肯正经教我,我在妹妹这里,任你差遣!”
余绽轻笑着歪头:
“我父亲那里,我说了可不算。”
那这半天自己究竟是在说个……?!
余纬恼羞,怒色渐渐浮起。
“可是,我这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原先在京城三教九流里混大的,一个是宫里放出来的宫女。
“二哥若是肯折节,我这两个人,倒是能给二哥整理出来些东西。
“甚至,能跟着二哥出门,充个长随,护卫,什么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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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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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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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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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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