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蓬莱是皇城太液池的湖心岛上的一处宫殿。
原本这湖心岛风景极好。尤其是到了春天,上头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后宫的妃嫔们特别喜欢上来展示自己的婀娜身姿。
可是自从沈太后的宝贝女儿降生之后,因为她“体弱多病、不宜见外人”,所以这小蓬莱就赐给了她一个人独居。
不仅如此,通往湖心岛的各路曲桥,还先后好巧不巧的“都坏了”。
先祥和帝和沈太后去看望女儿的时候,便都高高兴兴地坐船去。
原本最爱美的陈太妃还提出过把曲桥都修好,但祥和帝一句:“修好做什么?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去骚扰朕那可怜的女儿么?何况有船坐也就是了。”
渐渐的,除了先祥和帝、沈太后和当今天子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都成了不相干的人。长公主之事在宫中也渐渐无人提及。
甚至连潘皇后刚入宫时,都不知道永熹帝还有一个妹妹。
“牡丹,园子里的花都开了没有?本宫想去瞧瞧。”
一个娇娇轻轻的声音懒懒响起。
“长公主,刚开了一朵,还有几个花苞有了一丝红意而已。您看?”
“去瞧瞧吧。不然天天这样闲着做什么呢?”
“殿下,太后娘娘和陛下又送了许多书画来,还有奇珍异宝……”
“那些东西有什么意思?本宫好好的女孩儿家,青春岁月就这么几年,却要圈在这岛上,已经够可怜了。还要逼着本宫学那些劳什子?”
“殿下,并不是逼着您学,只是为了给您解闷儿……”
“啪!”
“多嘴的贱婢!”
“奴婢该死,奴婢有罪,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长公主饶命!”
“本宫虽然暂时出不得这蓬莱岛,却也还是大夏唯一的长公主,皇帝陛下的亲妹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宫?!”m.χIùmЬ.CǒM
接着便只有凄厉的喊声。
“长公主殿下,那贱婢已经没气了……”
“那就拖出去。这种事做什么要跟本宫来说,你不该去禀报母后吗?请她老人家再给我派个懂事些的宫女来。今年的这几个都不省心,天天除了欺负我什么都不会……”
“呃,是。是。”
“我知道,你怕你去禀报,母后又说你对本宫尽不到规劝的职责,又要罚你。其实无妨的。大不了等你挨完打回来,本宫把你一直喜欢的那个金酒壶赏了你,怎样?”
“本就是老奴办事不力,哪里敢再求长公主的赏赐?老奴这就去禀报太后。”
“嗯嗯。去吧。跟母后说,我晚饭想吃一样酸酸甜甜的东西。”
“……是。”
消息传进慈安宫。
沈太后勃然大怒,手里端着的金丝银线麻姑拜寿瓷碗狠狠地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那是一条人命!
“别说身为皇家子女,便是大街上最穷苦的人家,读书写字,长见识开眼界,难道不应该?!让她读书她就把人打死!?她是不是疯了!
“我现在都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听严观的话,直接把她溺毙在马桶里!”
地上伏着的老内侍须发皆白,恸哭不已:“长公主殿下说,让老奴在您这挨完打,回去赏老奴一个金酒壶……”
沈太后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身旁服侍的女官忙上前来给她揉心口:“太后娘娘息怒。长公主殿下怕不是想您了,使小性儿而已……”
梨花殿里,鸦雀无声。
只有沈太后粗重的鼻息。
良久。
“这个女儿,我不要了,也不管了。阿冯,依着她的性子去吧。要什么给她什么,只是,把人都撤了。
“挑两个会哄人的、阿谀谄媚的,去哄着她玩吧。只要别出了小蓬莱,随她作死去。”
沈太后冷冷地抬起头来,眼中都是伤心失望。
“她父皇当年干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她贬斥宗亲,为她责打大臣,为她瞒天过海……
“小时候何等懂事听话,何等惹人怜爱,我和她父皇每每看着她那样子都心碎!
“可是八年前落水之后,怎么就性子举止都变得这样鄙俗不堪了呢?
“若非是严观亲自看了,哀家都怀疑,这个女儿是被妖孽占了身子……”
伏在地上的冯老内侍和旁边侍立的女官跟着这话,身子都是一抖。
“去跟皇帝说一声,让他就当这个妹子死了吧。以后不要问,也不要看,更不要提!”
沈太后盛怒之下,脸色铁青,手背上青筋暴起。
冯老内侍微微抬头,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再度深深低下头去:“是。”
等他走了,女官服侍着沈太后躺下,见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又柔声慢语地劝:
“……那时候落水,吓坏了,醒了不是只知道哭?
“又赌气,说日新和赵真根本就不是真心对她好,连他们都赶了走……
“后来又赶上先帝驾崩,您伤心病倒,皇帝陛下忙得脚不沾地。
“整整半年,没有一个人去看望她。
“岛上的那些奴才们,就把她给纵坏了。
“您可别真不管她了……”
老女官说着,眼泪落了下来,自己抬手擦了,哽咽道:
“从生下来就囚在那个岛上,多好的人也得憋坏了。宫里连皇后娘娘都不许上去看她。陛下又忙,长公主可就您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您又只有她这一点骨血……
“咱们沈家……
“可就只有长公主这一点传承了……”
老女官说着说着,呜呜地掩面哭了起来。
沈太后一声长叹,疲惫不堪。
“若不是因为这个,依着我的脾气,早就把她活活打死了!”
扶了老女官的手,坐了起来,蹙眉细想:“要不把日新还给她调回去?”
“日新又不是没回去过!一开始赶出来时,先在六局搪塞着。
“后来皇后娘娘惦记着长公主当年的救命之恩,就偷偷地又把日新调回去。结果不是没三天就又赶出来了?”
沈太后眯起了眼睛:“当时我还觉得是这孩子赌气,现在怎么觉得,她这事情做的,有些不对劲?”
老女官诧异,弯下腰看沈太后的表情:“哪里不对劲?”
“说不好。”沈太后摇了摇头,细细回思,过了一时,方拍板道:“你把日新叫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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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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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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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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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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