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回头见贺兰信的笑脸,忙将一腔悲切压了下去,换上一副笑容道:“我还没仔细瞧过,三哥安顿的有些仓促,咱们慢慢布置就是。”
贺兰信听罢笑了笑,道了句,“好,慢慢补上就是。”便不再说话。
如意也是聪明见二人似乎有些尴尬沉默,便忙道:“姑娘,后日初五津梁城里有集,若是还缺什么,咱们那一日去买就是了。”
贺兰明点头道:“好,阿信,你也看看你屋子里还缺什么,列个单子到时候咱们去买来便是。”
贺兰信笑着道:“那我再去看看。”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意看着贺兰信远去的背影,小声问贺兰明道:“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贺兰明摇头叹息望着贺兰信的背影,意味深长道:“没事,慢慢都会好的。”
当日贺兰明和贺兰信简单吃了饭,便洗漱睡下。一晃十几年,当初离开津梁后他们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漂泊的这些年彼此也都不曾提起那一段珍贵的过往,像是有了默契般选择了沉默。
那些过往像是成为了二人的禁区,谁都不想主动提及触及伤心。此番回来,贺兰明清楚祭奠父母是贺兰信心中首要要完成的大事,而她也想与养父母好好告个别。
初冬的津梁格外的冷,街上行人稀少加之前方战事吃紧,竟是有了些许萧条之感,行人神色匆忙,走在路上更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贺兰明和贺兰信二人将自己穿的厚实一早便先来到曾经的老宅。
如今里面已经换了主人,远处瞧去炊烟袅袅一派祥和,想来里面的人该是生活的幸福。他们并未前去打扰,不过在外围转了一圈,便去了城东的千佛寺。
贺兰信当年没有银钱安葬父母,便请了千佛寺住持在寺院后山空旷处挖了一个墓穴草草埋葬,就连墓碑也都是出家人集资而立。
千佛寺里香火不旺,贺兰信看了一眼匾额便进了大殿,而贺兰明则默默跟在他身后。
住持一听贺兰信是要给父母重新立碑,还要在寺中供奉长生牌位,心中感慨,千佛寺久未有如此大的香客,如今僧侣凋零若是能留住他父母牌位在这里供奉,寺院里便多了一份稳定的供养钱,便也好养活剩下的和尚。于是住持欣然应允,迅速的让弟子在牌位堂里找了最佳的位置,立了牌位。
贺兰明和贺兰信见牌位立好这才吩咐住持带他们去了埋葬养父母的坟前,并告知不要打扰,他们想要与家人说说话。住持不敢得罪,便匆忙退了出去带着徒弟们念经去了,只留贺兰明与贺兰信在坟前祭奠。
贺兰明看着贺兰信跪拜,想了想还是上前点了一炷香,插在碑前的香炉里,长吁了一口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些往事一幕幕浮现,却早已在她心头激不起任何波澜,只觉得世事无常。
贺兰信低头擦了一把泪,一边烧纸,一边道:“爹娘,你们放心有明儿在,我们相依为命,一定会好好过日子。”
贺兰明立在一旁,犹豫片刻才道:“阿信,当着父母的坟前,有几句话我想与你说。”
贺兰信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忙打断她的话道:“明儿,不如让我先说。”
贺兰明闻言,只好停了下来,只见贺兰信起身,看着她说道:“明儿,我知道父母曾与你我许下亲事,可那都是陈年旧事,既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下聘做礼,你又姓了贺兰,这么多年咱们也一直以姐弟相称。我想今日当着父母的面,咱们这婚事就此作罢,谁也别再提及,只要你我在一处,只要看着你幸福,我便心满意足。”
贺兰明没想到贺兰信会如此豁达愧疚剧增,但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从小到大,她从未有一刻将贺兰信当做是自己的爱人,也许曾经父母在时她可以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嫁给他,可这一切都在父亲将她卖了的时候变了模样,她看着瘦弱的贺兰信不禁道:“阿信,谢谢你能这么说。”
贺兰信忽而失笑道:“我这番样子又怎能护着你,与其强留你在身边一辈子,不如看你展翅高飞奔向自己的幸福。明儿,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贺兰明激动上前拥抱着贺兰信颤声道:“谢谢你,阿信。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丢下你一人。”
贺兰信含着泪,缓缓抬手抱住贺兰明,却再说不出话来。只有贺兰信心里清楚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抢在她前头说出这番话,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和自尊。
既然留不住,又何必强求?若是有一天他能强大到足以保护她时,他会再次开口,也许到那时,他不必问,她也会来找他。这是他的奢望,可他也想要成为现实。
于是贺兰信心中默默发誓,只要活着一天,他就要向自己心中的目标所努力一天。这是他心中的秘密,只有佛祖和父母与他知道。
十日后的晌午,大家正在各自屋中忙碌。贺兰明添置了许多生活用品,正与如意在屋中摆放,忽听门外马蹄声起,还未等到父母和贺兰明的允许,如意便奔出了院子冲到了街上。
贺兰明怕一个小姑娘上街吃亏,忙跟了出去。却见如意已兴冲冲的从巷子口拐了进来,拉着贺兰明道:“姑娘,前线打仗了!”
贺兰明心中一紧,这场意料之中的仗从年初的两军对峙,到年中的两军小股势力火拼,直到年终终于全线爆发,也算是等待已久,她忙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准确?”
如意指着巷口的街道道:“只要打仗,就会有前线的哨兵举着红色的大旗在城中骑行一圈,意思是提醒民众近日若没要紧之事不可随意出门,等哨兵什么时候再次出现且举着绿旗时,就说明前线战事得胜,百姓可以随意在街上走动,街铺也可正常开业做生意。”
贺兰明被这奇特的传讯手法所吸引,问道:“这是谁出的主意,让哨兵骑马举旗在城中绕行?”
如意笑着挽着贺兰明的胳膊道:“是咱们那位聪明的王爷呀。这几年他在津梁城里声望可高了,大家都很爱戴他,私下里都称他为贤王。”
贺兰明心有所思,便问道:“他都做了什么?”
如意撅着小嘴想了想,道:“很多啊,姑娘你瞧,咱们的街市之所以这样惨淡但家家户户还有米粮,不愁吃喝,就是因为王爷自来到津梁后,便主张开荒种粮,确保家家有菜园家家有地窖。而且在米粮这样的行当里,王爷也主张轻税,这是其他地方没有的治民之策。米粮行的赋税轻了,价格自然就低了,价格低了,农户的负担也就轻了,咱们自然不愁粮食啊。更何况为了开荒种粮,王爷又修了河渠引了密江水灌溉,咱们这里虽然气候不好,但也算是自给自足。我记得去年王爷还给经常闹旱灾的交州送了一万多石粮食,更让失去田园的交州难民来津梁的荒地种粮,还免了他一年的赋税,若有意愿的还可以参军,因此交州来了好多人。我听说把交州的知府大人气坏了,还上了折子给鄞州参了王爷一本,说王爷故意扩充津梁人口,其心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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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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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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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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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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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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