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月尽夜歌吟>十九. 何处来 2
  夜君凝的怒吼突然戛然而止,一柄剑便落在了颈边。鲜血喷出,溅上他们的衣襟,夜君凝顺势扑在地上再无生机,逐渐放大的瞳孔依旧注视着前方。他身后屋檐上悬挂的灯笼也在这一瞬间被雨水浇灭,失去了光明。

  宁王自尽了!

  这是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结局。贺兰明看着夜君凝身下的雨水在黑夜中一点一点变成了墨色晕染开来,心却如坠地狱。就在她发怔时,恒觉上前一脚踹开屋门向里冲去,她便听见有人惊声尖叫着救命。

  贺兰明猛然清醒,前去阻拦,她挡在恒觉要落下的刀前,不忍道:“三哥,他们不过是一群妇孺孩童!”

  恒觉眉宇间露出一抹恨意,道:“夜君凝追杀韩家众人时何曾对韩家的妇孺孩童手下留情过!”说完竟是挣脱了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挥剑而下杀了宁王妃。贺兰明来不及阻止,眼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年他们也是这般杀了张远辉全家,怎么时至今日她却开始心软,开始犹豫。

  正在此时,忽听外间韩西急匆匆冲了进来,忍着泪道:“堂主,有宁王侍卫打伤了咱们的人,逃了。”

  贺兰明忙问道:“向着哪个方向?”

  韩西道:“向北。”

  贺兰明忙提刃追去,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驿馆。她只想逃,逃离她无力控制的结局。她此刻心里像是攒着一团火,顷刻间便能将自己烧的尸骨无存。

  她讨厌自己无法掌控这一切,讨厌每日刀头舔血的日子,讨厌这一身血腥,更讨厌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与其看着恒觉他们屠戮,不如做一次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对那些事情不闻不问。

  于是她不让任何人跟随,独自去追了那名逃走的侍卫。

  贺兰明追到半路胸口忽然激荡犹如重锤敲击,喉间泛起一股腥甜顺势便呕了口血,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在毫无受伤的情况下吐血,但仍强忍着在距离西河驿三里外的树林中追到了那名侍卫。

  那名侍卫是守在宁王身侧的精卫之一,方才应是昏死过去,此刻回过神知道无力挽回便想要逃出去报信。

  对方举着刀指着贺兰明吼道:“有本事就杀了我!”

  贺兰明并不多言,举刃便上。最开始应对还算自如,只是越到最后越觉得自己体内的劲道犹如泥牛入海不知去向,脚步像是踏在了棉花上,一脚高一脚低,怎么都踩不到实处,她心下便有些慌了起来。

  鼻尖传来的血腥之气不知为何也变得越来越浓烈,贺兰明忆起邱林带着自己走在林间的那一日,同样的血腥,可这一次她却觉得无比的激动,心跳加速,只觉得气血翻涌间似乎杀人也成为了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般一想,她更加害怕起来,怕这样的情绪会变得越来越强烈,怕自己终会失去本性,失去一个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做了夜君洺的杀人工具。

  就在她恍神间,对方瞅准时机一刀划在她的腰上,腰间伤口似是给泄去的力道找到了新的出口,她只觉手中的短刃越来越沉,就在她拼死砍下对方的头颅的刹那,自己也踉跄着滚下了一旁的黄土坡,失去了意识。Χiυmъ.cοΜ

  贺兰明坐在黄土堆里将所有的思绪整合后挣扎起身,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忙捂着腰低头看去,只见掌心全是血。好在皮质的腰带和腰间绑缚的飞镖帮自己当下不少对方刀上的力道,否则那一刀只怕她的肠子都要流出来。

  她将怀中藏着的止血药吞下,又将外敷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她昏睡了这么久需要赶紧回去与恒觉他们汇合。宁王已死,之后的朝堂动荡接踵而至,他们需要尽快抽身。想及此处她跌跌撞撞上爬上黄土坡,便又连滚带爬向着驿站行去,只是驿站中早已人去楼空除了横在地上的尸体外,荒凉的犹如无人居住。

  贺兰明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好昨夜大雨过后,今日竟是个晴天,东边滚圆的一轮红日刚与地平线分离开一条狭长的沟壑。她躲在西河驿馆不远处的一处断壁角落,脱掉了身上的夜行衣,撕下了袖子的一缎布简单的包扎了腰间的伤口。

  她已许久没有喝水,嘴唇干裂到像是唇边长出的倒刺。她望着不远处的西河驿在想恒觉和小虎究竟有没有离开时,却见西边奔来数百骑兵,为首的便是曹正。

  曹正驱赶了西罗兵后又安抚了当地民众,这才得空问起宁王之事,没想到,传来的消息竟是自己派去的四百人被杀,就连跟着自己多年的郑副官也被一剑封喉。他心知此番已酿成大祸,若是宁王活着,他们还可在圣前有个辩解,如今宁王被杀,他又无诏出兵迎接宁王,至精锐折损,这一切只怕以张云目前的身份,已无力为自己在堂前辩驳一句,一腔圣怒只能自己来受,这番想来他便匆忙带领一千人连夜赶来驿馆。

  他抬手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直让他从脚底升出一股凉意。

  贺兰明躲在来往好事的人群中,看着曹正率领属下甄别尸体清点人数,心中正焦急于恒觉和刘小虎等人的下落,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缥缈的声线,似是古老的歌谣,缓缓哼唱却无歌词。悠远的长调,让她心中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宁静,似是早该如此。歌声亦如久别的人听到了家乡的呼唤,她不禁抬步顺着音乐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行去。

  她仿佛踏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那里水天相接,一片祥和,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却又夹杂着些许陌生。她心潮澎湃似是一腔悲愤都有了依托,她不禁想哭,想将这七年来所遭受的压抑委屈都哭出来。于是她便跌坐在水边不住的哭泣,直到自己昏睡过去。

  等贺兰明从那种奇怪的情绪中清醒时,眼泪还挂在脸颊,而自己早已不知身处何处,身边除了高低起伏的黄土坡外,便是一株一株连片的胡杨林。她辨不清方向,可耳边的吟唱却一直回荡在脑海之中。

  她慌乱的看向四周,吟唱声似乎也受到她情绪的影响戛然而止。她靠着一旁的树干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更从地上捡起一块土石攥在手里,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景象,生怕会有人忽然出现要了她的命。

  就在她全身戒备时,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转身瞧去,只见恒觉和刘小虎正焦急的站在她身后,满心担忧的望着她。

  这一刻她终于放松的瘫软下来,一把抓住恒觉的衣角再不肯松手,那种心安的感觉此时此刻犹如一剂良药,让她紧绷的心弦得到了缓解,她不禁靠在恒觉怀里睡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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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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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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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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