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还回响着神君娘娘孟蓁与我说的话——
“苏洛依系属生人活命,若想在阴间幽冥逗留,便唯有舍去肉身,可若舍弃肉身,也便就化成了亡魂。”
“一守相思二十载,为了能够留在幽冥,苏洛依她明知后果,却也毅然这般做了。”
“感念于她的愿心,我便将她的肉身置于忘川河底暂存,那里有着阴极阳生之处,那里可以冰封她的生命流逝,也只有那里可以暂时保全她的性命。”
“你若想救她,当有三难;一为上桥之难,一为入河之难,一为出河之难。”
“这三难,一关比一关险,我知道你肯定能够救她回来,但我提醒你切莫要耽搁太多时间,而今阳世两界通道门户已然开启,很快便就会蔓延至许多地方,快去快回吧!”xǐυmь.℃òm
……
诚如神君娘娘所说,时间紧迫,容不得我有片刻耽搁。
我迈着坚定步伐,去往奈何桥上。
许许多多的白色鬼魂身影,亦步亦趋向前行走着,有看桥阴兵把守,执鞭呼喝,着令通往轮回的鬼魂饮下孟婆汤,有一老妪面容和蔼,捧汤递入鬼魂手中。
喝了吧;
忘了吧;
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便了爱恨情仇,便无浮沉得失;
饮下此汤,可入轮回往生,可从头再来。
沙哑低沉的苍老嗓音似带有着某种蛊惑的力量,鬼魂颤颤巍巍接过孟婆汤来,在悔恨痛哭中饮下,转身踏上奈何桥远去。
“墨迹什么,快喝!”
鞭梢呼啸而来,狠狠抽打在我的身上。
那诡异力量穿透阴身,直作用在灵魂,剧烈的痛楚就如同针扎蚁噬一般,令人无法忍受。
我看向凶神恶煞的执鞭阴兵,缓缓摇头。
我并不为轮回而来,怎能饮下这了忘一生的孟婆汤?
呼喝咒骂声此起彼伏,鞭影重重,狂风骤雨般抽落在我的身体,痛……很痛,站在奈何桥边的任何鬼魂,都无法忤逆躲闪这鞭笞,更莫要说反抗,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只能默默忍受。
“犟种!”
“既寻死,便由你去!”
守桥阴兵终于放我一马,驱赶我上桥自寻死路。
不饮孟婆汤,便过不得奈何桥,即使上桥也会坠入忘川河中,那阴兵懒得过问我为何执着,因为他值守在此,早已见惯轮回中事。
桥面光滑险窄,行走之上步步维艰;
上桥之后,方可见桥下血色河流的波涛翻滚,腥风扑面而来,虫蛇满布,污浊不堪,凄厉痛苦嘶吼之音传来,于波涛中起伏的有身陷铁蛇铜狗噬咬的苦难人影,它们时时向着桥上的人张牙舞爪,发出怨恨怪叫之声,那嫉妒目光充斥恨意,仿佛的无声在问——
为何你在桥上?
为何我在河中?
为何你能往生?
为何我却在此受苦?
受猩红河流中痛楚折磨的鬼影疯狂挣扎,那痛苦呻吟声久久不歇,不曾停止,它们因妒生恨,怨毒目光视线恨不能将正在过桥的人也拉下河里,陪着它们一起在此受苦受难。
我艰难行至途中,便停下身影;
我望着忘川河里那令人心神震撼的情景,源自于本能的便生起一种骇然畏惧,常闻痴男怨女宁愿纵身跳入河中,也不愿去往轮回,可直到这一切发生眼前,我才深刻的认识到这纵身一跃究竟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多么大的执着信念。
说者容易;
做到却难;
一边是桥下无尽苦楚,一边是桥上通往轮回之路,二者选择像是具象成了怪物,在不停诱惑撕扯着人心的选择。
怪不得神君娘娘说此为上桥之难,所指便是眼前之纠葛。
我轻而易举碾灭心神中的畏惧,纵身跃出桥面,跳向那汹涌的血色河流中。
这一幕景象,令许多过桥之人心生向往,但却也仅仅只是向往罢了,真要做到何其艰难,其中取舍又何其难选,片刻的骚动之后,过往鬼魂仍前行在通往轮回之路上。
……
待我的身形被污秽血河吞没之后,我才发觉河中景象并不全然似是桥上所见那般。
那一声声怨恨嘶吼,其实是某种呼唤;
那张牙舞爪的身影,其实是激动挥手;
只是……
你看得到桥上等候之人,他却看不到桥下受苦的你,相隔不过纵身一跃的距离,却注定永远都不能再相见。
你的呼唤,是他耳闻的怨恨嘶吼;
你的挥手,是他眼中的挣扎苦难;
你越是渴望他能够注意到你,你越是想要他听到你的声音,他所见的一切便越是狰狞可怖,便越是会害怕和后退。
我心中发出长长叹息,悲悯道了声——原来如此。
忘川河中,水流波动,数不清的鬼魂在此起伏,眼巴巴仰望着头顶过桥的鬼魂,那种无声的期望令人心碎,有无形伟力束缚着每一个人的魂身,它们已经成了这河流的一部分,鬼魂们在相互拉扯,这更让他们想要离开这里成了一种不可能的奢望。
阴寒河水,侵蚀魂身,它在吞噬我的一切。
神君娘娘告诫过我,千万小心莫被忘川河之力渗透了魂身,相融一分,离开时便就会艰难一分。
我不敢多作耽搁,奋力向着河底游去,按照神君娘娘孟蓁所指引的方法,寻找着苏洛依的肉身所在,只是……我小瞧了忘川河中束缚其中的无形伟力,它在阻碍着我的行动,它在限制着我的一切。
潜入越深,越是漆黑幽暗。
我看不清周遭事物,但我此刻已经能明显感应到那股阴极阳生之力的所在,这里鬼魂稀少,没人愿意深入水底,因为没人愿意彻底被忘川河吞噬。
终于,有一抹明亮出现眼前;
“吼!!”
与此同时另有兽吼声响起,水中凭空凝现一条条水蛇和鱼形怪物,密密麻麻,几乎数不胜数,它们向我发出沉闷的牛吼之音,并向着我袭击而来。
我神色凝重,此为忘川河之力的某种具现。
真正的交锋这才开始,不论是我想救人,还是想离开,都绝不能被它们吞噬了生魂之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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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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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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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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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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