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不言,却是也抬起自己右手,捉住秦洵作乱的右手,托翻过来,阖上双目往那白皙手背上轻轻印了印唇。
秦洵便轻声笑了出来,朝着齐?耳畔吐气道:“秦洵有幸于你殊别。”
已是亥时末近子时的时辰,沐浴完秦洵又盯着齐?喝下一小碗药才放其躺下。内室熄了灯,他与齐?并躺于床榻,皆因觉醒不久,不大困乏。
秦洵玩笑道:“你看,白日我随口一说,结果今夜还真是宿在你处。”
“先前怎不床上来睡,睡在小榻上?”齐?顺着他自然黏过来的动作搂他入怀。
“你那时病着,怕惊了你。”
齐?给他拢了拢发,忽问道:“你回来这么多日子了,可给山庄那里寄信报过平安?”
秦洵一愣,面露愧色地老实道:“忘了。”
“你真是……”
秦洵自知理亏,讨好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当日临走时尚存不舍,如今离了江南才过一个月却都不大主动记起了,自己确实凉薄了些,或许不应如此的,明日回府后还是赶紧写封信去江南吧。
“对了,白日里知行的那册书文注评,你给扔去何处了?”
“放你书房了,病都没养好,还看什么注评,再叫我看到你这样忙旁人的事我就把那册子拿去煎药时候点炉子用。”秦洵半真半假地撂了句狠话。
“不要这样胡闹。”齐?温声道了一句,想起齐珩,便又想起问秦洵,“你回来有些时候了,可打算好了何时再入御书馆?”
“回来那时陛下允我歇息至明年开春,说什么我离家太久先放我好好适应适应长安,管他什么说法,左右不用急着每日念书我乐得清闲。”秦洵说起这事时倒是心情甚佳,又道,“不过听说我家中幺弟中秋后便将入御书馆了,那孩子性子有些沉闷,大哥二哥如今又皆过弱冠已任官职不再于御书馆念书,放那孩子一人,大约需要好一阵子适应了。”
齐?自然接话:“需要我照拂一二吗?”
“不必,叫他自行应对。”秦洵顿了顿道,“不过也不必太担心什么,他八岁的年纪,应该是与那些个六七八岁同样是新入御书馆的官家子弟们一批,大家基本都是初来乍到,也不存在能怎么欺负他。就算被欺负了,还不是得靠他自己应对,兄长们能护他一次两次,还能时时刻刻护着他不成?”
齐?揶揄:“你这兄长当得未免薄情了些,我记
得有人当初可是鸡毛蒜皮皆要讨我安抚,生怕我不知晓你受了委屈。”Χiυmъ.cοΜ
秦洵理直气壮:“那怎么一样,当兄长可以当得薄情一些,可你是我小夫君,我受了任何委屈你都得护着我才是。”他从齐?怀里退出来,在被褥下伸展了下身子,“况且鸡毛蒜皮严格来说算不上委屈,真谈得上欺负二字的也就是与齐琅的那几回往来,阿泓的年纪与齐琅定然不是跟同样先生的同一批学生,基本遇不上他的,我并不担心。”
“我从前只是听子长提起过你们家中还有个幺弟,并未得见,是叫秦泓?未起字吗?”
“尚未,叫秦振海在他入御书馆前起一个好了。”秦洵想了一想又嫌弃道,“算了,回去与大哥说上一说,叫大哥给阿泓起吧,劳烦秦振海还不知道他起出什么样的表字来。”
齐?失笑:“你莫要总是这样贬损秦上将军。”
他朝秦洵的方向侧卧过来,见秦洵平躺身子被子滑至胸下,便从被中伸出一手替他往上提了提,秦洵顺势捉住他那只手。
“对了,阿泓有些欢喜丹青一道,上回听我提及你,我观那孩子似乎对你是有些仰慕的,应了他得空带他见见你,你看可好?”
“你欢喜便好,我无异议。”
秦洵双手包握着齐?那只手不住摩挲,眯着眸子笑:“你未免太纵容我了些。”
齐?笑了笑,提醒他:“将被子掩好。”
待秦洵将被子拉上来掩在脖颈处,又顺势埋在被子里双手将齐?那只手按在自己胸膛上,齐?道:“阿洵,你若还未困乏,不妨与我说上一说,朝臣之别,你作何看法。”
“以何为例?”
“林秦。”
他道出“林秦”二字,秦洵瞬间明了他意指何为。
沐浴时秦洵道出一句“定国公是大齐的定国公,安国公是陛下的安国公”,想来齐?是有心闻其详论。
秦洵笑道:“你当真要听?我若说起这些来,怕是又一番长篇大论,兼大逆不道了。”
齐?依旧是一句温和的“洗耳恭听”。
“那我便说了。”秦洵挑挑眉,正色而道,“朝堂如战场,晋位如杀敌,等闲之辈爬不到很高的位置,要么是其自身极为出众不容忽视,能自己毫不费力地过五关斩六将,要么便是其手腕精算善笼人心,以众从取胜。而在某些时候,二者亦可混为一谈,能同时具备二者,那人定然是上位又上之人。既谈林秦,便姑且不将大齐旁的朝臣对号入座,然总而言之,在大齐朝堂,想必前者居多,鲜有后者,陛下偏爱制衡之道,定不容过分张狂的结党营私之举。”
“除此之外,在朝臣之中,还有另外一种,即为忠臣。一国一朝少不了忠臣,也绝不会亏待忠臣。所
以私以为,林秦当属忠臣之列,方得如今无上尊荣。因而若谈林秦,便是谈忠臣,谈林秦各属何种忠臣。”
秦洵说着亦侧过身来,揽着齐?示意他往自己身边挪。
“做什么?”齐?问。
“你挪过来些,靠近了暖和。”
齐?依言靠近,秦洵满意地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忠臣之中可分两种,一种是对这个王朝忠诚,另一种只是对当朝皇帝忠诚。王朝的忠臣,多是为王朝的兴衰荣辱而鞠躬尽瘁,在他们心中,他们效忠的这个王朝的利益远远高于当政的皇帝,容我妄道忤逆之言,若当政的皇帝于朝有损,他们甚至能逼其退位另择贤主。当然了,”他附上齐?耳边悄声一句,“我们高祖那样打着另择贤主的旗号覆殷建齐,就不包括在内了。”
说完他退开几分,一眨不眨地注视齐?面上的神情,齐?依旧是温柔含笑望着他,并未因他大逆不道的言论而起半分波澜。
齐?还真是极纵容他,也正是得齐?这样纵容宠惯,秦洵才每每都敢在齐?面前口出狂言。
他抑住心口愉悦,接着往下说:“皇帝的忠臣,依附于一个或几个特定的皇帝,己身的生死荣辱都与皇帝系牢,随其显贵,随其没落,所以这样的朝臣,比之王朝的忠臣,需要多思虑那么一件事,即为在当朝皇帝膝下皇子的储君之争中站位何方,站位正确,尊荣延续,可若站错了位,便是粉身碎骨。皇帝的忠臣,须有好眼力见才行。”
“我观林家便是忠于大齐,而秦家则是忠于今上,所以我才说,定国公是大齐的定国公,安国公却是陛下的安国公。”他又附上齐?耳边悄声补了一句话,“这也是为什么,若御祖虎符当真存世,高祖将其中一半留与臣手时,定会择留林家,而非秦家。”
在齐?面前,他毫无顾忌地吐出“御祖虎符”四字,不必以“那物”晦指。
见齐?聚精会神听他谈论,秦洵玩心骤起,忽从被窝口探出双手捧住齐?的脸,往他唇上响亮地啵了一下,笑道:“而秦洵是齐?的忠臣,我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齐?反应不及被他结结实实占了个便宜,无奈将他双手按回被窝里,温和道:“可还能细论?”
“能,怎么不能。”秦洵退回身子,不依地又从被窝口探出双手,一手往另一手手心点着,闲谈般笑道,“王朝的忠臣,皇帝的忠臣,此为二分,将二者再各自细论,皆又可二分。”
“王朝的忠臣,一是仁厚温良,平和劝政,这是皇帝偏爱的臣性,总会予三分薄面好言相待,林家属此;二是刚冲直言,直指帝失,这种就得看对不对皇帝胃口了,若是皇帝爱其直言明指,倒也是君圣臣
贤佳话,若是皇帝觉得逆耳不愉,很可能得罪皇帝因此丧命。”
“皇帝的忠臣,一是殚精竭虑辅佐这个皇帝因而得以手握重权的良臣,皇帝放心委以重任,世人亦多信服,秦家属此;二是替皇帝做见不得人勾当的走狗,皇帝放心使其为刃,其却往往颇受世人诟病,这便成了所谓的奸臣。”
齐?笑了笑,顺势引着他往下说:“所以阿洵觉得,奸臣可容否?”
“嗯。”秦洵不假思索地肯定一声,解释道,“奸臣与否,在于皇帝。对于一个王朝而言,自然是只容良臣不容奸臣,此不容旁议,但是对于一个君王而言,他需要奸臣。”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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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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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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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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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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