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晏是大苦主,死了新婚妻子死了尚未出世的孩子,哪怕这斜眼鲁贼口口声声:孩子是他的。护卫里有人听到这句,阴沉的气氛之下,依旧暗搓搓地传开了。公子晏成亲那日好大阵仗,护卫里不少出了力的,好处人人皆有,
鲁贼来袭,累得他们死了许多兄弟,看守的护卫如何不恨,若不是早有交待有话要问鲁贼,护卫们早把人丢出去“晒干尸”了。
护卫们都是粗人,粗人解决问题有粗人的办法,没收拾姬庆一顿,大家心里头憋着火,公子晏来那么一下,一洗他平时温弱的形象,护卫们看着便觉得好,该,理当如此。
倒是向良和卫澈均是一怔。
姬庆被绑住二足一手,能活动的那只手拿碗,脑袋被砸那么一下,一时间晕晕乎乎,待看清来人是姜晏,呸一声道:“我道是谁暗算老子,原来是你这个没用的祸害。我真后悔,没让人把你射成刺猬窝,八娘死了,你怎么不死呢。”
头一回碰到那么不要脸的人,身为俘虏,苦主尚未提夏八娘,他倒是好,先倒打一耙,果真是待他太好了。姜晏气得手抖:“你还有脸提八娘,你明知八娘怀的是你的孩子,居心叵测,半路袭击,你难道不知孕妇不可受惊不可劳累!”
姬庆一直姜晏被蒙在鼓里,可这两回他提到这事,姜晏却是一副他早知道的模样,心中更恨此人无动于衷装模作样。“她是被你花言巧语所迷惑。要不是为了你,她怎会一再拒绝与我回鲁国。”
我全年买了个表啊!早你干嘛去了,明媒正娶不娶,要人家小娘子私奔,跟现代那些□□//丝有什么区别,一心弄大人家肚子。
“原以为你是痴心妄想,不想你竟早知此事。现如今看来,你倒是心思深沉,有所图谋。”姬庆自诩用情至深,笃定夏八娘该死心塌地,半路被姜晏劫道他已大为恼火,本想抖出丑事让他丢个脸气急败坏一下,岂料此人竟并不在意。反正他是阶下囚,鲁国使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纵然他出现的时机不对,怎么也是鲁王私生子,如果周越不想与鲁国开战,未必会杀他。既然性命暂时有保障,他索性把姜晏拖下水。
姜晏忽然笑了几声,直视卫澈道:“卫娘子,你留着他,是要过年的时候,让他表演死不要脸给你看吗?”他就不懂了,姬庆组织人马暗杀姒鲤未遂,该问的估计都问明白了,还留着他好吃好喝干嘛。“他,一个暗杀失败的俘虏,居然指责我有所图谋。姬庆,你他妈是神经错乱了嘛?”
也没指望得到卫澈的回话,一拳朝姬庆的鼻梁骨打去。
姬庆尖叫,“卫娘子,你说过只要我老实交代,就不杀我的。你言而无信。你……”
砰,又是一拳。
姜晏甩甩手,自己动手打人还怪疼的。
“哦,她答应不杀你,有没有答应不打你,有没有答应保护你,让谁都不打你,让野狼不吃你,让野狗不草你。你犯贱欠揍谁怪得了谁,要不,我把你打死你之后给你抵命。”
他声音不大,一字一句皆是怨气,对姬庆、对姒鲤、对卫澈。
向良头疼。
这等粗鄙之言,乡野之人也不是人人会说的,怎会出自公子之口。罢了,以后再劝谏劝谏
护卫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头啧啧称奇,公子见闻广博,居然还晓得野狗草人这档子事,要不是气氛肃穆,有些个险险笑出声来。
而卫澈,从遇到姜晏后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
这人不对劲。纵然姜晏一向给她神兜兜,时不时抽风的感觉,但是这回不一样。
姜晏的心情,卫澈多少能猜到大半,连内疚也没漏下。她一直都知道姜晏心里门清,如今结局如此惨烈,无论深情真假如何,姜晏不是坏人,心肠柔软,必然难以接受。帐外听到那些话,联系到早些日子这人与自己闹别扭,就知道他对自己和姒鲤隐瞒他许多消息不满。
拍人脑袋如此利落,不满总是要找个出口的。
卫澈倒也没劝,也没理会姬庆,只淡淡吩咐一句,“有木棍没有,给公子一根。”姜晏怕疼她晓得,受伤的地方渗血她也看见了,还能怎么办呢,早消气早回去歇着。
姬庆骂完卫澈不守信用,又叫嚷道:“有本事放开我,我与你再战三百回合。”
接过木棍,姜晏颠了颠,还蛮趁手,边吩咐护卫把他人扒开绑成个大字,边回忆以前电视电影里怎么折磨人。听他这么一吼,他又笑了,“你想得还真美,那么会想,怎么不去写小说。”说完对准他的下身便是一棍。
姬庆杀猪一般的惨叫几乎撕裂在场所有人的耳膜,本来还有人在想写小说是什么高级玩意,被他一叫,魔音穿耳,什么想法全叫没了。
护卫们各个脸色发白,想不到公子晏如此之狠,一出手便直捣命根。那张眼皮红肿的小白脸微微发着白,素来和善俊逸的脸孔透着一股子乖张的戾气。
“这一棍是为八娘和她未见天日的孩子。”
第二棍敲落了姬庆的门牙,满口是血。
“这一棍是为十七和死去的护卫。”
第三棍尚未落下,向良劝道:“公子,够了。”
他倒不是怜惜姬庆。姬庆小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实是不愿姜晏因为小人移了性情。
姜晏朝他弯弯嘴角,如果他不动手,这姬庆当的是俘虏还是享福啊。
木棍挥至半途即为人阻止,朝那人看去,是满眼寒霜的卫澈。
姜晏瘪瘪嘴,还在跟她犟,被她一把抽去木棍。
“伤没好那么大动作,手不想要了?我倒是不知,公子对姬庆爱重如此,不惜以身相殉。”
姜晏哪会受她激将,木棍没了不还有拳头嘛,拳出到一半又被人抓住了。
“你什么意思!”
姜晏怒目以对,却难得在卫澈眼眸中见到一点点柔软。
“去,把伤口包扎好,上点药去。”
极为罕见的温柔让姜晏湿了眼眶:“不要你管!”
他不晓得,在卫澈眼里,现在的他就像是只可怜兮兮,受了委屈的受伤小细犬。
小细犬倔强怎么办?
直接拎走便是,那么大只的……若非公子,打晕拖走也不是不可以。
卫澈道:“向先生,公子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向良算是看出来了,卫澈对姜晏有一套,很光棍地一摊手,道:“一事不烦二主,此事有劳卫娘子。”
卫澈横他一眼,半是半是搀扶半是胁迫姜晏与她一起走,走之前交代道:“找医工给他料理伤势,别让他死了。要用什么好药,但凡我们有的,给他用。”
护卫们看一眼姜晏。
这会儿姜晏已是全身无力,整条胳膊都在抖。他倒是很同意卫澈的说法,“别让他死了。真死了剁下他的猪头,其他部分切块喂狗。”还特地瞄了姬庆下身一眼。
护卫们齐声应是。
拎着姜晏走出浊气冲天的地方,精神为之一振,卫澈停下脚步,反倒不知道要把姜晏带去哪儿。
他原先待的地方摆放着夏八娘的尸身,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带去姒鲤营帐吧,这做儿子的对妈有怨气,姒鲤心情不佳,一来二去两人说不得要吵起来。公子晏长本事了,敢那么打人,原本就很能说气人的话,这会儿怕是更甚。带去姒弥那?更不合适了。难不成带去自己那?自己凭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踌躇间,向良建议道:“不若让公子去我处休息。”
“也好。”
卫澈一点头,把人提到向良那,能查看的伤处一一查看重新包扎,不能查看的让向良来。她自幼身份尊贵,即便流落异国,受到王伯精心照料,不缺人使唤,极少亲自动手做这些粗活。
“公子不珍重自己,如何让地下的人瞑目。”卫澈说不来安慰人的话,思来想去就那么一句。
姜晏张张嘴又闭上,没还嘴说不用你管。纵然不愿承认,他还挺稀罕卫澈管他的。
卫澈见他噘着嘴梗着脖子,却也不还嘴,放缓了声音道:“早先收到消息,鲁人会在申国设伏,不想他们提早发动。我必要问清楚缘由,是否还有别处兵马埋伏,姬庆怕疼怕死,问什么招什么,故而我不曾用刑。”
“问之前就该先打一顿,以作威慑之用!”
卫澈敲他一记,考虑他的伤,没下重手,“若他心中有怨胡说一气又如何。我是信还是不信。”
“难不成现在他说你就信了?”
“我已派人查证去了。”
手上没停,卫澈又说了些自己的想法和安排,姜晏听得奇怪,“先时什么都不讲,这会儿怎么那么好,没问就讲。”
卫殊一直在旁边做下手,姜晏没问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嘀咕,不想姜晏真问了出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为什么呢?想到便说了,没有理由。卫澈也没那功夫去想什么理由,干脆不搭理他。命人做些热汤,汤里混入些安神药物让姜晏吃了好睡觉。
之后几日,姜晏病了,医工与巫觋看了都表示没有大碍,养着就行,姒鲤便让他继续吃药,每日昏睡。
等姜晏病好恢复精神已是数日之后,一行人在申国休整。平黎与夏枞收到消息日夜兼程赶至申国,便见到一个大病初愈,形销骨立的姜晏。
没见到人之前,夏枞悲伤之余,难免会迁怒姜晏,见到人之后,什么迁怒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晏要他们放心,他会给八娘守制。
守制,从来是下对上。父母、祖父母去世,儿孙守孝,平辈无守制之说,世间只有丈夫去世妻子守节,没听过妻子去世做丈夫守节的。
姒鲤听到这话,险没被他气死。
夏八娘死后,姜晏发疯一样把人打残不算,大病一场,看她这个做妈的目光冷冷淡淡疏疏离离,弄得好像夏八娘是她害死的一样。
向良倒是觉得守制是个不错的主意。姜晏没有势力,回到昙城后少不得会被掺和到权力斗争中去,君与臣、父与子、兄与弟,再加上个偏心的母亲,稍有差池便会沦为牺牲品,不如借着守制之名,安于一室,理清情况再说。
那一日姜晏睡着之后,向良与卫澈交换过意见,二人都觉得这场杀戮背后另有他们想不到的玄机,不仅是鲁人亡命那么简单,若为引起两国矛盾,无需剑指姒鲤。姒弥和姜晏比之姒鲤,确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那群人却偏偏执意选中了姒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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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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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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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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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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