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长修扶着婢女的手站起来:“陪我去湖边走走,免得积食。”
瑞禾听了,忙跟着起身,兄妹二人相携往园中而去。昭王府后园极大,园中有一湖,名曰云镜,乃是引了护城河之水。湖中有蓬莱、瀛洲、流波三岛,烟波浩渺,实乃园中上景。
轩辕长修在湖畔站了一会儿,折了一枝新柳在手中把玩片刻,方将今日御书房之事与太子所言细细与瑞禾说了。朝堂之事,轩辕长修向来不瞒她,瑞禾贵为郡主,常要进宫请安并与诸贵妇应酬,若是对前朝之事一无所知,难免会被人算计。
瑞禾听完,沉默良久方道:“我少与四殿下相见,不知其品性如何,但观皇后之意,日后势必与太子殿下一争。夺嫡之争,向来惨烈无比,遥想武宗末年那一场腥风血雨,至今还历历在目,阿兄可千万小心,莫要卷入其中。”
轩辕长修叹道:“以我如今之地位权势,如何还能置身事外?好在我也没有几年……”
瑞禾最是听不得这话,截道:“阿兄胡说什么?阿兄不过是比常人体弱几分罢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她想起御医曾做出的“活不过三十岁”的诊断,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轩辕长修反倒笑了,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傻丫头,为兄是不能避了,但你却不必陷在这个泥沼中。你今年已十七了,上阳公主还比你小两个月,已早早定了人家,你却还没有着落……”他顿了一下,“千岳出身寒门,与京中势力并无牵扯,日后也可做一纯臣,你为商家妇便不会再随我卷入这夺嫡之争了……”
瑞禾脸上一红,啐道:“阿兄胡说什么?谁要嫁与商……那个呆子了。”
轩辕长修笑道:“哪里是我胡说?千岳对你之心,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对他也不是无意罢?否则,你怎么只许他叫你的乳名瓶瓶?”
瑞禾却忽然退开一步,肃容垂首,大礼拜下。轩辕长修微微一惊:“你这是何意?”
瑞禾正色道:“阿兄,请听小妹一言。若非当年阿兄搭救之举,小妹还不知身在何处,又何来今日的瑞禾郡主?阿兄待靖暄,如父如兄,靖暄唯报以拳拳敬爱之心,相互扶持之意。如今阿兄身在险境,靖暄又何以外嫁,弃阿兄于不顾?”
轩辕长修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必?”他情知无法劝说,便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原来瑞禾郡主并非轩辕长修的亲生妹子,她是昭王府前卫队长之女。十五年前,轩辕长修遇刺,卫队长舍身挡下致命一击。其夫人本就体弱,闻此噩耗当即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两岁稚龄的瓶瓶。轩辕长修听说后,感念其父忠义,便将她接入王府教养。轩辕长修视她若亲妹,更在她及笄之时,上书永辉帝,请封为瑞禾郡主。
太子与轩辕长修的私下谈话并没有瞒过永辉帝。翌日,永辉帝招轩辕长修入宫用膳,席间问起了他有关接任尚书令的看法。轩辕长修便知永辉帝已知太子昨日言语,遂含笑回道:“不知政事堂诸阁老是何看法?”
“衡文举荐了胡清卓,陈公则属意他的副手——尚书右仆射郑观。”
衡文便是中书令赵衡的字,轩辕长修心念一动,郑观是河阳县公的族兄,太子良娣郑氏则是河阳县公之女……看来,郑家已经站队了。
他心思急转,面上却不露分毫:“陈公与赵相的心思,陛下已尽知,却不知谢相意下如何?”
永辉帝看了他一眼,不答反笑:“淇奥,我在问你呢,你反倒问了我许多。”
轩辕长修长跪而起,揖手道:“不敢劳陛下问,臣以为一切听凭圣裁。”
永辉帝大笑:“你道谢正弦何解?竟与你一般无二!”他摇头叹道,“你们真不愧是嫡亲的表兄弟。”
轩辕长修笑道:“陛下已有决断,臣又何必妄言扰心?”
“陈公虽然致仕,却也不至于今天就撂了摊子。我看尚书省两位仆射兢兢业业,且先这般罢。”他看向轩辕长修微微一笑,“还望十三弟一如既往,不偏不倚。”
轩辕长修心中一凛,含笑称是。
昭王府
“看剑!”随着一声娇喝,一道寒光迎面劈来。商千岳手持一柄鬼头刀,抬刀一横,长剑斩在刀背之上,发出“诤”的一声。
那人一击不中,立时撤剑,脚下步伐越发快了起来,辗转腾挪间已劈砍刺挑出了十几剑。商千岳的身法比她要慢得多,但他每一次挥刀都能精准无比地挡下攻势,任是那人再快,也攻不进分毫。
商千岳大笑一声:“瓶瓶小心了!”他手腕翻转,立时大举反攻。瑞禾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不敢与其硬拼,便提气向后纵去。孰料这一开始退便停不下来,被商千岳迫得连连后退了十几步。反观商千岳却是气定神闲,连招式都未变,仍是最简单的一招直劈。
瑞禾被他一路逼至墙角,退无可退,“唰唰唰”连出三剑,将商千岳的攻势阻了一阻,同时足尖在墙上一点,一个鹞子翻身,人已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他的身后。商千岳赞了一声:“好身法!”随即反手一刀向后劈去。瑞禾此时正是旧力已失,新力未生之际,勉强举剑招架,只觉虎口剧痛,长剑已脱手飞去。
“好!”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喝彩,二人循声望去,只见轩辕长修正缓步而来,脸上挂着闲适的微笑。
商千岳忙拱手行礼:“殿下。”
瑞禾还剑入鞘,闷闷地叫了声:“阿兄。”
轩辕长修笑道:“瓶儿可是输了比试,不高兴了?”
瑞禾嘟嘴道:“我在无缘山学艺五年,竟还不能在阿仞手下走过三十招。师尊若是知道了,定要嫌我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商千岳忙道:“怎会如此?你不过是年幼力弱,经验浅薄,方才不是我对手。真要论起来,你的剑术与身法足以跻身世间一流高手了!”www.xiumb.com
瑞禾这才眉开眼笑:“当真如此?”
轩辕长修嗔道:“千岳莫要捧着她。她在京中被人捧惯了,难免不知天高地厚。”又对瑞禾道,“殊不知这世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千岳少年高中武举,又在军中多年,是从刀头滚过来的功夫。他都不敢自夸,你一小小女子,不过练了几年剑,也敢自诩一流?”
瑞禾不依道:“阿兄,我自无缘山归来,便再未出过京城。在京中,人人皆知我是瑞禾郡主,谁敢与我动手?既无对手,又从何而知天下之大,人外有人?”
轩辕长修挑眉道:“你想出京?如今便有机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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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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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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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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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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