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毫无声息的安静让她很不安。
眼皮上下动了两下,就听见郁家泽在黑暗中出声。
“别装了。”
她眼皮一跳,过了几秒,缓缓睁开。
郁家泽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两个人视线对个正着。
“东西都放好了?”
“嗯……”乌蔓的视线落到角落里的纸箱,“除了这箱衣服,因为你这个房间的衣柜已经被占满了。”
“你在用这种方式跟我抗议?”
乌蔓平静地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就算避而不谈,唐映雪也已经进入到我们之间。”
“首先,我还没有答应。但就算我现在已经和她订婚,也完全不矛盾。”
“对你来说是的。但对我来说,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乌蔓顿了顿,“你也知道我妈,她落到这步田地,就是妄图以为能够和那个男人有婚姻。我发过誓绝对不要活成她那么丢人。”
“而如今,你让我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还和唐家有关……”她深深地长吸了口气,“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m.xiumb.com
“她会变成这样,是唐嘉荣敢做不敢当。”郁家泽起身,靠近床边把玩着她的发丝,“你把我和唐嘉荣比?”
“不,我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她要争。”乌蔓咬紧牙关,“你坚持让我留下来,不怕我也要争吗?”
郁家泽垂下眼,很笃定地说:“你不会。”
乌蔓的脸压过枕头,隐下嘴角勾起的嘲讽弧度。
“我的不会是有条件的。”与她表情完全相反的柔软语气,“你能答应我吗?”
郁家泽的指腹拨弄着她的耳垂,打断了她的请求。
“春夜和追野,对么?”
乌蔓迟疑地点了点头。
郁家泽慢慢地呼吸了一口气。
“你都委曲求全到这份上了,我不给你个机会,好像确实说不过去。”
他从枕边捞起乌蔓的手机,划开,点开微信,漫不经心道:“人都已经加回来了,不如再寒暄几句?”
他点开追野的头像框,要拨出语音。
乌蔓一下子就慌了,她半直起身:“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他好像对我有很多话说,不然怎么擅自接你电话呢?”郁家泽按下了拨通键,不一会儿,语音通了。
郁家泽开的免提,追野喂了一声说:“阿姐?”
他的语气里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惊喜,听得乌蔓更为难堪。
她咬紧嘴唇,没有出声。扑上身想去抢。
郁家泽并不介意,因为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让她说话。
他高高扬起手臂,像逗弄小动物似的睨眼看着乌蔓争抢,最后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单手解开西装扣,又把衣服扔到角落。
乌蔓停住了动作,下意识地往后缩,退无可退,咚地撞到床头板。
郁家泽欺身覆上,握住她的肩头,两片脆韧的蝴蝶骨抵上实木的硬板,几乎要被折断。
她插翅难逃。
郁家泽汗湿的手掌贴着她的脸,气声笑着明知故问:“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乌蔓一声不吭,张开嘴,隔着衬衫恶狠狠咬住了郁家泽的肩头。
她咬得极为用力,如果有可能,一定会连皮带肉撕扯下来。
郁家泽抽痛地闷哼一声,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松口,怒极反笑:“胆儿肥了?”
他的手从她肩头离开的那一刻,乌蔓手肘一抵推开他,反作用力从他身侧一把滚到床底。眼疾手快地从沙发上抓起手机,直接往墙上干脆得一砸。
手机砰得四分五裂,一劳永逸地砸断了那通语音。
郁家泽走下床,踢开那只死状凄惨的手机,逼问:“那么怕他听见我们做爱吗?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过了?”
她回视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没有。”
他沉默地审视着她的神色。
“不许撒谎,小鸟。”他翻来覆去神经质地低喃,“你是我的。”一双手将她抱起来,直接抵在墙上。乌蔓的指甲掐进他肩头的肌肉,渗出斑斑驳驳的血丝。
两个人视对方为仇寇一般,互相折磨,誓要让彼此在这场战争中遍体鳞伤。
次日乌蔓买了新的手机,一打开微信,全是追野的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是,你如果再不回,我就报警了。
吓得乌蔓赶紧语音发了条“我没事。”
她在趁他追问之前,赶紧解释说:“昨天那个语音通话只是不小心手误点到了,你不要多想。”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明明之前还那么心焦急躁的追野却什么都没再回。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出来了什么……从而觉得自己恶心呢。
隔天汪城就打电话来向她报喜,感谢她在背后搭桥,春夜的审查已经松口了。
那就意味着宣传期也快到了。
她从未曾像现在这样,那么害怕和追野见面。
毕竟那一通语音,几乎快粉碎了她在他面前的自尊。就好像白日里穿着衣服,也觉得被扒光了一样。一想到他的沉默,她就愈发坐立难安。
几日后,追野不声不响地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他宣布自己正式签约了新环线,又是一次震惊圈内圈外的举动。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是自由艺人,毕竟总共也就接了两部戏,还都是跟着汪城,直接拍板就定了,没什么弯弯绕绕。
因此有各大经纪公司和经纪人想方设法地试图把影帝签到手中。
但自从拍完春夜之后,这些原本争先恐后的各大经纪公司都熄火了。
原因不言而喻。
看似没有出路的时候,追野居然劈出了一条扶摇直上的天梯。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包括乌蔓。
他们的思维都太局限了,放眼在国内,当然没有可以和郁家匹敌的公司,他就算签个公司也不痛不痒,受制于人。
但是新环线不一样。
它是美国老派的电影公司,在六十到九十年代产出发行的片子都是历史上叫好又叫座的电影,旗下的签约明星占据了好莱坞的半边天。
也不能怪他们思维局限,因为新环线从未签约过内娱演员。虽然近年中国的电影盘子已经很大,有不少国外的大牌影视公司想进来分一杯羹,有意要朝国内发展。追野能被他们签约,不乏有这一层因素在,但更多的在于他自身的价值一骑绝尘,具有无限潜力。
毫不夸张的说,他又完成了一项可以写进内娱影史的创举。
发布会现场,追野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又是那样不好好系扣,将一套得体的西装穿出痞味,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很严肃,丝毫看不出轻慢。
记者提问环节,底下的人一个个挥得手都要抽筋。
追野随机点了一个,那人彷佛中了头等彩票般高兴。
“请问你之前一直不签约,是因为很早就有签约新环线的计划吗?”
“不是。”追野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签约是因为我讨厌被束缚。”
“……啊?那现在改变想法,是因为新环线突然向你抛来橄榄枝的缘故吗?”
“不是他们向我来抛来橄榄枝。”他挺直了背,“是我毛遂自荐,向他们求来的。”
“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找新环线签约呢?毕竟新环线的主场并不在国内,你是之后就打算重心往国外发展吗?”
“可能会有一半的重心会放在国外,具体要问我经纪人。”追野凝视着镜头,“至于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意识到,自由和强大,是一件矛盾又共通的事情。强大有时候必须牺牲眼下的自由来完成,而我当真正足够强大时,我才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才有站上人生擂台的资格。”
他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很抱歉现在的我还是那么弱小,做的事也很鲁莽,可能带给了一些人伤害。我会努力成长,谢谢每一个期待和喜欢我的人。”
乌蔓拿着手机追直播,透过屏幕镜头和追野对视。
这一日的他,和那日北海道的他,变得很不一样。身上多了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沉稳,削去了百无禁忌的飞扬跋扈,是阵痛后蝉蜕的蝴蝶,更加耀眼迷人。
那一瞬间,她连日煎熬的内心被奇迹地抚平了。
似乎就这么看着他,自己也获得了某种坚定的,面对搓磨的勇气。
春夜的发行证虽然松口,但还是没有即将下来的迹象。汪城已经尽了人事,只能听天命,便提议剧组的主创回去开机仪式的寺庙拜拜,若再不顺利,今年的送审就要延迟了,赶不上这届,就要等明年。
乌蔓作为重要的女主演,肯定不能不参加。
然而追野却缺席了。
他已经许久无法接戏,一签约终于接下了新环线的电影,一部非典型的体育竞技类型片,需要密闭集训学习拳击。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不过这对于乌蔓,也许是个好消息。
最后,飞去广州还愿的是她和导演,编剧,还有制片人。
再次踏足佛门胜地,前后间隔还未到一年,她却恍惚间觉得一切都天翻地覆变了好多。
直到跪拜在佛像前时还忍不住想,不信神明的跪在这里还愿,信仰神明的却没有来,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一个个上完香,乌蔓最先上完,出来到廊下,又看到了那个蹲在门口推销铃铛的小沙弥。
第二个出来的是编剧姐姐,她开机时没有来,这次是她第一次来拜拜,也是第一次碰到小沙弥,忍不住起了兴致,问乌蔓说:“这个是招桃花的吗?”
乌蔓很不给面子地说:“是招笨蛋的。”
那小沙弥立刻吹胡子瞪眼:“这位施主您别听她瞎说,我们办公室时不时就有人来送锦旗,喏,那边门口挂着的就是昨天刚送来的!”
乌蔓和编剧遥遥眺望,果然看到那被粉刷成厢房的办公室门口挂着一面红色的锦旗,上书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人间月老在身边。
编剧明显心动了:“只要写便签在铃铛上,最后挂到姻缘树上就行了吗?”
小沙弥立刻掏出一只:“当然啦,施主要不要试试?”
编剧犹犹豫豫:“可是那么多人买,铃铛挂得过来吗?我怎么知道第二天会不会被你们扯下来扔掉。”
他惊恐地摇头:“这可是损阴德的,我们才不会做。不信您去后院看看,随便挑一只,上面便签都有日期。”
编剧拉着乌蔓说:“小蔓,陪我去看看吧。”
她年纪比乌蔓大上五岁,已经离过一次婚,但不影响她期盼下一段爱情。
乌蔓并不想扫她兴,点头说好。
两人走到后院,乌蔓在一边站桩,目视着她还真去翻铃铛上的便签日子,心里想不愧是编剧啊,从不放过细节。
突然,编剧姐姐惊讶地摇了摇一只铃铛,满脸抑制不住地八卦。
“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她神秘兮兮地说,“我看见了追野的名字。”
乌蔓哭笑不得,心想,这可算不得什么八卦。
她还知道那后面跟着的名字可是一条狗。
她刚要调侃,编剧忽然脸色微妙起来,看了一眼乌蔓,讳莫如深地转头去看下一个铃铛。
“怎么了……?”
她的神情转变得太快,又不善于掩饰,迅速就让乌蔓察觉到不对劲。
乌蔓走上前,抬手抓住铃铛,那个便签上面的确写着追野和小黄。
但不太一样的是,便签因为时间流逝,边角的粘性不足,此刻卷翘起来,露出下面一张跟它一直粘得丝丝入扣的另一张便签。
那张便签露出小半片面积,潦草的字迹,依稀辨认出是她的名字。
编剧故意走远了一些,乌蔓惊愕不已,上手将上面那张便签完全撕下来。
下面藏着的便签终于现出原形,都是相同的字迹,却是不同的名字。简单靠在一起,令她心生惊涛骇浪
“追野、乌蔓。”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滴也没有了.jpg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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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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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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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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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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