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蔓表面若无其事,枕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识地缠在一起。
她假装回想了一下说:“如果谢礼是指烫伤药膏的话,那就算是吧。”
郁家泽挑眉:“那也显得我们太欺负人了。”
他从包里抽出一份合同,推过去。
“这是我们公司S级艺人的合约,目前除了蔓蔓,我还没有给过其他艺人这个待遇。”
追野眼皮也没抬一下:“这是给我的谢礼还是给你的?”
郁家泽闻言闷声笑起来:“看起来你还不知道被我亲自挖是什么概念?”
追野无所谓道:“我是个演员,我只需要知道怎么把戏演好就够了。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OK,的确是戛纳影帝,年少有为,性情中人。”郁家泽手指一勾,合同回到他手中,被他慢条斯理地撕成了两份,“如果对事业不感兴趣,那对美人呢?我看你这方面传闻不少。”
“你要拉皮条?”
乌蔓正在喝茶,听追野这么说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咳、咳……”
郁家泽像拍小婴儿似的拍乌蔓的背:“都多大的人了,喝茶还会呛。”
乌蔓尴尬一笑,郁家泽这才分出精力看向追野:“喜欢什么类型?我倒真的可以拉一拉。”
追野的视线越过郁家泽似有若无地瞥向乌蔓。
“嘴硬、逞强、不近人情……”他每说一分,乌蔓就跟着心惊一分,每个词似乎都是照着她在说。
郁家泽搭着她背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追野忽然笑了笑,移开视线:“除了以上这些特质,都可以是我喜欢的类型。”
郁家泽眉间一挑,慢慢松开乌蔓,有点遗憾地说:“那看来拉不上了,我的口味和你正好相反。”
追野意味深长:“没关系,我看上的,我喜欢自己抢过来。”
*
这一顿堪称吃屎的吃饭终于告一段落,三人在电梯口分别。
郁家泽搂着乌蔓回房,没有再提任何关于追野的事,彷佛完全忘记了刚刚在和谁吃饭。
乌蔓以为这出闹剧应该算是彻底翻篇了。
临睡前她强撑着累到快散架的身体在梳妆镜前贴面膜,郁家泽粘腻地从背后搂上来,在她的后脖颈间啄吻。
“您适可而止……”她有气无力道。
他盯着镜子里的乌蔓,状似无意地问:“你觉得追野这人怎么样?”
乌蔓贴着面膜的手轻微一顿,继续挤出袋子里的精华液,像是没什么好说的。
“很有天赋的小孩儿,又刚出茅庐,所以容易恃才傲物,说话也经常不看人脸色。”
他长长地嗯了一声:“这句话,是欣赏,还是讨厌呢?”
紧绷的面膜完美地覆盖了乌蔓的表情。
她在镜子里迎上郁家泽审视的视线:“您说呢?我都快被气习惯了。”
郁家泽这才放过她:“一个小演员,怎么值得让我们小鸟生气。”
*
次日的拍摄是一场重头戏,陈南的毕业典礼。
毕业这一天会要求学生的家长到场观礼,陈南的妈已经去了北方,他爸又不管他,于是他邀请邓荔枝来。而这一天,邓荔枝目睹了丁佳期饰演的女学生向陈南搭讪。
郁家泽这次也跟着来到拍摄现场,从保姆车上下来堂而皇之地以出品人的身份坐到汪城旁边围观。
他不着痕迹地拍拍乌蔓屁股:“让我看看你跟我对着干也要接下来的戏拍得如何。”
这一句话就让乌蔓紧张了。
汪城在一边插嘴:“小蔓真的不错,可塑之才。”
乌蔓更紧张了。
她站到镜头前,催眠自己将周围的灯光摄影录音导演组全部虚化,只剩下操场上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变为清晰的焦点。
而她站在观礼台上,满怀雀跃又哀伤地目睹她爱的少年跨越里程碑,长大成人。
邓荔枝为了这一场陈南的毕业典礼准备了很久。
她的衣柜里大多是灰扑扑的常服,唯几件颜色活泼点的都是好多年前的,放到现在早就过了气,于是她独自去逛了很久没涉足的商场,一件一件地试。
那种久违的激动,像十八岁那年手足无措地去赴一场约会。精心打扮完,她郑重其事地戴上陈南送给她的蝴蝶胸针。
毕业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到了照相环节,人群四散开,大家各找各妈,纷纷冲着观礼台涌来。
陈南混在人浪里,穿着一模一样的制式衬衫,却比任何人都打眼。他同时也一眼看到了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变得生动,伸出手用力地摇晃,笑弯了眼向她跑来。
午后四点还算热烈的阳光,少年人侧脸散着光晕的绒毛,风里垂落的樱色花瓣……邓荔枝恍惚间觉得自己真的是十八岁,心无旁骛地在等一个拥抱。xǐυmь.℃òm
她旁边的阿姨推了推她:“这是你家弟弟吗?”
邓荔枝如梦初醒:“……对。”
阿姨咯咯笑:“好帅气哦!”
陈南终于跑到了邓荔枝身边,低下头,发现她鼻头有一点点红。
少年人立即紧张起来:“你怎么啦?”
邓荔枝带着一点点鼻音说:“没事,太高兴了。”她踮起脚尖摸他的头,“完全长大了!”
他昂首挺胸地说:“对,我是个男人了。”
邓荔枝心虚地环顾四周,丁佳期饰演的女孩在偷看他们,被她看个正着。
那女孩犹豫了一下,索性拿着手机过来。
“我给你们拍合影吧!”
邓荔枝愣了一下,笑着说谢谢。
她有些拘谨地站到陈南身边,他却毫无顾忌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那一瞬间她的表情非常不自在,被摄像头诚实地记录下来。
女孩没有多想,只道:“刚才表情不太好哦,我们再来一张。”
邓荔枝很深地吸了口气,任凭陈南搂着她,而她,也轻轻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女孩完全没在意他们的动作,对她来说,照片只不过是接近陈南的一个幌子。
她拿着手机过来,扭捏地看向陈南:“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陈南回想了一下:“……你是那天在店里帮我挑胸针的。”
女孩激动地泛起红潮:“你还记得我啊!”她的视线扫过邓荔枝的胸口,笑得更灿烂了,“那天问你你都不说,原来是给姐姐挑啊。”
邓荔枝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挡住女孩看向胸针的视线。
她些微局促地挤出一个微笑:“你好,我是陈南的……姐姐。”
女孩甜笑:“姐姐你好。”她转头看向陈南,“同学,我们加个微信吧,我好把照片发你。上次你走得太急了,都没加上。”
陈南没有多想,调出二维码给她,嘱咐说:“表情不好的那张也记得发。”
站在一边的邓荔枝视线扫过女孩刚没过膝盖的校服裙,扫过她高昂的马尾辫,扫过她泛着红的耳垂,什么都明白了。
邓荔枝拢了拢为了装嫩买的深粉色裙子,难堪地后退了一步。
*
整场拍摄结束,几乎没有卡的地方,只需要换景别补镜头就可。
汪城先补丁佳期和追野交换微信的近景特写,乌蔓下了镜头,回到郁家泽身边休息。
他摸了摸乌蔓的头,夸奖道:“士别三日,我的小鸟已经长成大雁了。”
“有吗?”她嘴角不自觉翘起。
“这小孩儿也演得不错。”郁家泽点了点镜头里的丁佳期。
乌蔓嗯了声:“是不错。”随后她又补了一句,“不过也掺杂着几分真情实感吧,感觉小姑娘是真的喜欢。”
“哦?”郁家泽盯着镜头里丁佳期和追野的互动看了一会儿,问乌蔓道:“可虚情假意和真情实感,要怎么区分呢?”
乌蔓被问得一愣。
他神色莫测:“我看你刚才瞧追野跑过来时的眼神,不比这小姑娘来得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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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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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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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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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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