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当年在李选侍身前一同伺候的“患难”之交,再加上现在魏忠贤权势炙手可热,俨然是内廷之首,所以王启年对这外宅管事便干得十分上心。和袁大海一样,他其实也是很有上进心的,魏公公的私宅管事在旁人眼里那是必须得奉承巴结的主,但在王启年自个看来,这差事虽好,却远不如在内廷十三衙门执掌一监或是外派镇守太监来得快活。
不知为什么,有时候王启年总感觉自己现在这种生活状态很是有种寄人篱下的卑微感,毕竟,当年他可是与魏忠贤兄弟相称的,有时甚至直呼“老魏”而不加半分客气。然现在一个天、一个地,“老魏”是万万不敢叫出口了,恭恭敬敬的一声“公公”不算,处处还得带着小心,唯恐魏忠贤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对于这种强烈的落差感,只要是个人,总是难免会在心中有所计较的。
亲近是亲近了,但人如在笼中,外人又有谁知王公公心中的苦恼呢。
王启年渴望像三保太监那般遨游大海,青史留名,但现实却只能让他将欲望深深的埋藏在心底。魏忠贤一天不发话,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他的魏宅管事,而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人被压抑却得不到发泄,那种憋屈的心灵很容易就会转变为一种病态,当这种病态积压到临界点后,便会让身体的主人习惯性的采取一种方式来获得自己内心的平衡与快感,这种方式便是欺负比自己还要弱的人,因为这样会让他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成就感。琇書蛧
很不幸,怀揣希望而来的袁大海成为了王公公下手的对象,而对于王公公这一异乎常人的心理动态,袁大海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当王公公的“杀威棒”使出来后,袁大海懵了:跪下?
“都愣着干什么?”
见这几个东厂番子没有动静,王启年的脸立即拉了下来,怒哼一声:“怎么,咱家说的话你们不听吗?”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袁大海一凛,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个太监为何要自己跪下,但仍是下意识就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顺手一拉还愣着的钱恩他们,几人反应过来,忙也跟着跪下,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番子们都跪在自己面前后,王启年立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有时候,当他跪在魏忠贤面前时,甚至幻想过如果站着的那个人是自己的话,那该是多么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站在台阶上自我陶醉片刻后,王启年开口说话了,语调极其严厉,配以他那阴森森的表情,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这里可不比你们东厂,平日里你们这些个番子都是油惯了的,没几分规矩,但在这里,要是谁敢把东厂那套带过来,那可别怪咱家心狠!”环扫几个番子一眼,见他们都在用心听着,王启年心下满意,张嘴又是一喝:“咱家是这府上的管事,所以咱家说的话就是规矩!你们哪个犯了咱家的规矩,咱家就活活剥他一层皮!”
一番话听得袁大海和钱恩他们是心下冰凉,袁大海更是头大,有这么个管事太监在,他可真得小心了,要不然被这老太监盯上,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没见着魏忠贤先完蛋在这阴阳不调的老太监手里,这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么?…
王启年那边还在说着,但语调稍稍平缓了些,“不过咱家的规矩很简单,第一就是除了这门房,你们这些东厂的人不能踏进府内半步!”
“第二,但凡来府求见魏公公的人,不论是官还是民,你们都不得刁难,必须马上通报,若是有人敢收受门包,咱家就剁了你们的爪子!”
其实这两个规矩是魏忠贤交待的,王启年只是原话转述,但从他嘴里出来,自然就是他的规矩了。
完了又是厉声一喝:“都听明白没!”
“明白!”
袁大海他们忙重重答应一声,不敢有半分犹豫。
王启年冷哼一声:“别嘴里说着明白,心里却糊涂,你们都听着,咱家话只说一次,要是你们哪个没记性的把咱家说的话给忘了,到时可不要怪投错娘胎!”
言毕往下走了两个台阶,来到袁大海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你是东厂的司房?”
“是,属下东厂司房袁大海,奉金公公之命听候公公调遣!”
袁大海回答得中气十足,礼数也极其到位,王启年见了,只鼻子一抽,倒也没有再为难他什么。
“该说的咱家都说了,你做好本份便是,千万不要给咱家惹什么妖娥子,否则金良辅可保不了你。”
袁大海忙不迭点头:“是,是,属下记下了!”
王启年又道:“魏公公白天都在宫里,只晚间回来住,你们值守府门,都要打十二分精神来,要是让哪个毛贼惊了公公,你们这小命可就悬了…好了,咱家还有事,这门房一块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不再理会袁大海,转身带着两个小太监往二门去了。
王启年前脚刚走,后脚郭可纲就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怕道:“司房,这老太监可不是好相与的主!”
“刚才差点被他吓住了,奶奶的,不就是个太监嘛,摆什么脸子给咱看!”张德喜打心里瞧不上这些狗仗人势的太监,方才跪在那里心里就直冒火,现在人走了,自然要牢骚两句。
“闭嘴!”
谁知袁大海却是狠狠瞪了他们二人一眼,怒道:“都不要命了!这地不是咱东厂的值房,由不得你们信口胡言的!”
郭可纲和张德喜害怕袁大海,忙低下头,小声道:“属下不敢了。”
袁大海不理会这二人,和钱恩看了一眼,便往那门房走去,门房里空荡荡的,只一张桌子在,连个凳子都没有。大门往府内不到三十米便是二门,二门口有几个小太监在那扫着地。二门空当里栽着些花草树木,点缀得倒是好看。
看来这大门便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因不能进府内,所以袁大海也没什么主意好想,当下叫李庆他们简单收拾了下,便开始“上岗了”。
原以为自己会很快就能见到魏忠贤,但天黑后魏忠贤回府时,袁大海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他不但不能靠近魏忠贤,甚至连魏忠贤的面都见不到。因为从头到尾魏都是坐在一顶软轿中,由十多个太监和数十名锦衣卫簇拥着直接进的府内,轿子甚至都不曾在大门停上半秒。
见这架势,袁大海才知道金良辅为什么不给自己调拨人手:魏忠贤有这么多人保护,哪里还用得着他呢!恐怕他这次是真的来替人当看大门的来了。
府内不能进,魏忠贤又从来不在大门这边停留,连轿帘都不带掀一下的,袁大海郁闷了,如此一来,自己就根本没机会接近魏忠贤,莫不成一番心血当真要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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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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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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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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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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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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