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监内,琴音天籁隐约可闻,那琴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象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当真是高山流水,叫听者不禁陶醉于那琴音之中,不能自拔。
一曲弹罢,抚琴之人以指触琴,闭目微摇。余音绕梁,三日不止。
“没想到,公公竟然如此精于琴道,显纯当真是叹为观止,佩服佩服”
击掌声中,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一脸笑意的上前,为那抚琴之人斟上一杯清茶,不敢有一丝怠慢。
许显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如此放下身段恭维这个抚琴太监,概因此人身份太过吓人他便是司礼秉笔太监兼御马监掌印,提辖太仓与节慎库、提督京营四团营的涂文辅
实话,许显纯很眼红涂文辅,因为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与同为司礼秉笔的王体乾、李永贞等人比起来,涂文辅简直算是他们的孙子辈,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成为司礼红袍,发迹之快可谓当世第一,内外廷皆无人可比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自然对涂文辅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人除了身相貌极其俊美外,还通晓文理,与李永贞一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涂文辅比魏忠贤还早一步攀上了奉圣夫人这条线,而且还是奉圣夫人独子候国兴的老师,因此论在客氏心目中谁才是自己人,恐怕首选便是这位涂公公,而不是九千岁魏公公
一身集三人之宠,涂文辅不但是魏忠贤的亲信,更是奉圣夫人的亲信,还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玩伴。因此,许显纯不敢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太监有一丝轻视,他告诫自己,必须牢牢拉住此人,通过他走奉圣夫人和皇上的线,如此才有可能取刘侨而代之,成为锦衣卫的新大都督
在许显纯的恭维声中,涂文辅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其实咱家在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眼中,不过是个目不识丁,不学无术的鄙夷之人罢了,不定许指挥这会还在心想,咱家一个阉寺,内廷的奴才,却没事学那些文人骚客附庸风雅,简直就是自取其辱罢。”言毕右手食指轻轻一挑琴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公公何必枉自菲薄呢,显纯有自知之明,与公公比起来,是不及公公万分之一的。显纯知公公定不会轻信我,所以显纯也不打算多,但显纯只想让公公明白,显纯对公公却是佩服得很”话音未落,许显纯已经半膝而跪,一脸诚恳的望着涂文辅。
涂文畏悠悠的叹口气,抬手示意许显纯起来,“许指挥真是太抬举咱家了,其实,你所求之事,咱家也不定能帮到你。”
听了涂文辅这话,许显纯忙道“内外廷谁不知道公公是千岁和奉圣夫人最器重之人千岁精与用人之道,对此,显纯从不怀疑他的目光。所以,只要公公愿意帮显纯,显纯大事便可成”
“大用之人,不一定就是可用之人。欲求之事,不一定就能如你所愿。试问,这世间如何有那么多尽遂人意之事”涂文辅不置可否,始终不露口风。
他越是这般,许显纯就越是笃信他一定会帮自己,双手抱拳,斩钉截铁道“显纯自信乃可用之人,只要做了那位置,便如鱼跃龙门,鹰击长空,还请公公成全”
涂文辅轻笑一声“那就要看用人的人到底是谁了世间将才不多,可是真正心怀山豁,胸如渊海的将师就更如凤毛麟角,片目皆是心里连一条船都容不下的得志人。世上要是没有伯乐,又何来千里驹呢可惜咱家不是伯乐,至于许指挥是不是千里神驹,咱家可就不知道了。”
闻言,许显纯一滞,有些尴尬,只好岔开话题道“公公学琴多久了”
“已有十载光阴。”盯着眼前的琴,涂文辅的眼神很是柔和。
“那也不简单了,怪不得琴音动人肺腑,惹人遐思阿。显纯也略晓音律,常道琴音如魂,曲音如神啊,刚才一曲听起来,苍凉无奈,如万千抑郁无处可泄,颇有不甘之态。怒显纯直言,莫非公公此刻也有如斯同感么”
闻言,涂文辅呵呵一笑“琴音无意,只怕听者别有用心罢了。就算曲中另有苦衷,那也只是慨叹月圆不熟,大丈夫无用武之地,鸿图之志无大展之时。许指挥可千万不要想多了,这人啊,想多了可就容易犯错。”
许显纯一怔“公公这话可是因人而发的么”
涂文辅也不瞒他,直言道“是的。”
许显纯问道“那公公指的是谁呢”
涂文畏缓缓起身,目光看向前方的竹林,轻声道“你何必明知顾问呢你我既非庸人,当然不会自寻烦恼。一山不容二虎,你好自为之吧,咱家帮不了你。”
“大将不走路,胜者不留余地。既然胜券在握,公公何必畏首畏尾呢”许显纯不甘心,如果涂文辅不帮自己,那自己定然难以如愿。“心无大志,寥无胜算的人,才要瞻前顾后,公公乃人中灵杰,又岂甘位于他人之下显纯不才,只要能做了那位子,从今往后,锦衣卫唯公公马首是瞻”
“呵呵,你啊,幸好此处就你我二人,否则别人听了你这话,还道咱家要谋千岁的反呢。”
涂文辅笑着转过身,盯着许显纯看了片刻,神情突然一冷,沉声道“纵使咱家帮你谋了那位子,你锦衣卫又和咱家有何关系,你又能帮得了咱家什么只怕到时你如了愿,咱家却是一无好处。如此买卖,你咱家会做吗”
“公公会做”
许显纯毫不犹豫道“东厂已经重建黑旗,尔今又将手伸向锦衣卫,汪文言要是落到东厂手里,那孟忠他们必然会趁势吞并我锦衣卫,到时厂卫一家,内廷诸公便无人可抗孟忠”
“你这话危言耸听了,汪文言在诏狱里呆着,刘侨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东厂未必就能提得了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请公公三思”
“这么,咱家还真是要帮你这一回了不过,就算咱家肯帮你,你又能赶得及在东厂前头把案子办实”
“公公放下,诏狱里有显纯的人,只要刘侨不松口,东厂想要提审汪文言,想都别想只要公公成全,汪文言一介竖子,显纯自信别的事没有,但翘开这人的嘴却是轻而易举的”Χiυmъ.cοΜ
“哦那咱家倒要拭目以待了。”涂文辅哈哈笑了起来,“功名富贵皆为自取,这话算是到点子上了,许指挥,你可知要是千岁知道你与我所,会有什么后果吗”
许显纯亦是哈哈一笑“公公放心,我这人向来只求痛快,不管痛楚”
听了许显纯的话,涂文辅心中一动,轻启嘴唇道“既然如此,咱家这就进宫去请奉圣夫人帮你谋那锦衣都督之职,以后的路怎么走,许指挥想必也清楚。”
“多谢公公”
许显纯欣喜若狂,也不再多,冲涂文辅抱拳施了一礼,“显纯这便回去,静候公公佳音”完便向后退去。
盯着许显纯远去的背影,涂文辅的嘴角突然翘起,冷笑一声“又是一个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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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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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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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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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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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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