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对方沉不住气,眼下主动权死死的握在手里,何况,迟则生变。
可夜聆依又未免过于沉得住气了。卿罗亲自在外面,派人送回来的消息一沓接一沓,她却一概不理,全副心思扑在他男人的基业上。二十日当晚,看完最后余剩的一份卷宗,她用剩下的时间,去见了同处一个阵营里的一对母子,宸皇太妃娘娘,和风王殿下。
如果当初没有凤惜缘的横插一杠,以她母亲的智计,和他自己的能力,这四十岁出头的美男子此时应当是这片土地上的帝王,那看起来比亲生儿子也差不了多少年龄的老人家应当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可以久居皇宫之中。
而如果没有她的存在,再熬个七八年,凤惜缘作为一位皇帝,不要女人也得要后宫,那样的话,南宫言诺就是有名分的中宫皇后了。
所以,此时夜聆依进了风王府的大门,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合时宜的。然而只要夜聆依打心底里不觉得有什么,她就有能力让事情无法现到面上来。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今日来此,有她直白的目的,自然不允许无意义的事情感情出来搅局。
“太妃娘娘,一向可好?”风王殿下南宫淹也算是凤惜缘的长辈,但夜聆依觉得,还是对着当初真正直接有恩于凤语嫣,其后又能急流勇退洁身自好的老人家,她更能和平的进行接下来的对话。
夜聆依此前并不曾见过这府里的壬禾一位,所以这句“一向”,当然是代凤惜缘问得。
深宫中挣扎着活下来的人,她面上或许雍容和蔼,内里却自有那无形无臭的战争为之染上的深沉稳重。
太妃娘娘缓缓一笑,自她从后堂被搀着转出来起,就一直盯着夜聆依在瞧,这时听她斟酌着开口,又有好一会儿后,她居然从主位上直接走了下来。
夜聆依略一犹豫,把魔魅的寒临时收束到了腕部以上,让太妃拉住了手。
她把目光也跟上去,听这年届耳顺仍是风韵犹存的人慈声道:“我很好,不少什么,也不求什么,缘哥儿可好?他大婚之时有太多的不得已,我不能亲自去看,到今日才见了你,好孩子,不想你竟生得这样好,跟缘哥儿一样好,好孩子,你快跟我说说,跟了缘哥儿,你可好呢?你这又是从哪里来?莫不成是专程来看我这糟老婆子的?”xiumb.com
夜聆依活了两辈子,都是不曾经受过这样老人家这样的关怀的,她原定的计划被一巴掌打偏出好些角度去,沉吟许久,才找出别的合适的话来顶上去:“太妃娘娘严重了。”第一次应付这种场面,难免字斟句酌,“阿缘很好,我也很好,劳您挂心。”
太妃娘娘还拉着她的手,一时舍不得松开,也就不再管那些无意义的礼节,顺势就在夜聆依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那便好,像我们这种老家伙,看你们小辈们都好,自己也就觉得好了。”
听完她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夜聆依又是好一阵沉默,随即道:“太妃娘娘也该珍重自身才是……不瞒您说,我虽早有替他来探望您的意思,但此时天黑之际仓促赶来,其实另有要紧事,要寻方回京的风王殿下。”
太妃娘娘早有所料般点头:“我知道,如今这情形,哪里容得你们小夫妻寄放私事私情,今日我能见你一面,便很知足了。只是,好孩子,你别嫌我,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想为你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可要告诉我才是!”
难以想象当年性情到敢于孤注一掷襄助并无任何利用价值的凤语嫣母子的女子,上了年纪之后竟会如此慈爱多情。
夜聆依不好做什么拒绝,也不觉得有那个必要,便直接向一旁一直默默陪坐的南宫淹道:“冒昧登门打搅,唐突皇叔了,小辈有一问,急需有解,想当面问一问唯一能做出解答的皇叔您。”
单是“皇叔”这两个字,就已经够分量了,更别说她话里话外一次性冲出来的面对太妃时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各色隐晦。
风王殿下在外漂泊多年,随染了不少江湖气息,可前三十年里繁华的富贵乡、名利场里养出来的亲王威仪,还是不那么容易削减的。他在对面,有着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正襟危坐,因为不好称呼也就不好寒暄,于是开门见山道:“但讲无妨。”
一半的心思感受着从太妃掌心里传过来的热量,夜聆依拿余下另一半心思,道:“小辈年轻,经事少,也对夭?了解不深,敢问殿下,有皇亲叛国谋反,该当何罪?!”
也许对着眼看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太妃,夜聆依绝说不出什么锋锐的话来,但对这位不可能是好相与了的亲王,她就不会多么客气了。
南宫淹那里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离得近的太妃率先急了,她凑过身来忙问道:“怎么?有人要谋反?!”
竟然连好荣亲王南宫言朔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情?
夜聆依垂下眼睑去好一会儿,再抬头时,目光里几乎是含了些悲悯的。方才太妃着急时没有站起来,这会儿她却站起来。夜聆依把手从表情惶急的太妃手中抽出来,却没有收回,而是覆在了那双不再光洁柔软但仍有能力搅动风云的手上,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无视直觉紧张起来的南宫淹,只对宸皇太妃梦向衣——这其实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名字呢,每个字都依稀还带着当年女儿家的温婉,对于,这位从闺阁中一路低调到后宫里的,梦家梦自安老太尉的,亲妹子——道:“太妃娘娘,您说,今日我听凭您的安排,来日我留您外孙女儿一条命,可能抵过您当日对我夫君和母妃的人情呢?”
梦向衣瞳孔一阵剧震,南宫淹霍然站了起来。
夜聆依却像什么都不曾看见似的,那张绝色脸多年如一日的清冷,自顾自道:“您没有什么差错,就连过分的懵懂不知,也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恰到好处。”
“可正如您所说,人老了,还有什么会比血脉更重要的?”夜聆依神色不变,手上却猛然使力直接将人拽了起来。梦向衣突然一声尖叫:“淹哥儿!”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早早架好的网扑过来时,对夜聆依实力还算有些了解却不想她突然发难的南宫淹,几乎已是陷入了绝望,可在最后一刻,夜聆依却猛地把人掷到了地上,最后留给这一对母子以及从屏风后转出来的南宫言诺的一个无声的冷笑意义很明确:
今日算她代替凤惜缘来做个仁至义尽,日后再见面,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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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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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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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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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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