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夜聆依隔着袖子抓住了文思仪的手,带着人一道倚着结界晕了过去。
如果还有哪怕一丝力气,夜聆依大概会骂出来。
哪里是恨,熊孩子心里那段过往已成执念,她反应再慢一点,俩人就可以一起变痴呆了。
这次大概是会要了半条老命了——
*
夜聆依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入目仍是熟悉的黑暗。
但这不对,她现在看到的应该是文思仪的记忆了,不会受他她自己的影响,除非……
能看出她瞎的人,事实上不知凤惜缘一个,以往瞎过的人,都可以。
所以文思仪之前会将演武场里的各色规则叽叽喳喳的一条条念给以“懒”为由拒绝的她听。
文思仪瞎过?这可是奇了,夜聆依来了兴致,也因为这状态里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她便即刻放松了下来,去“经受”这段经历。
初始那一只肉呼呼的小手可感的抓过来,夜聆依第一反应本能的想躲,旋即想起她只是意识在。
“陌儿别怕,哥哥在,一定带你回家。”这身体发出的少年声音,当是文思仪。
大一小,兄妹二人,陌生的雨林中心地带,吃喝硬需,毒蛇猛兽侵袭,相依为命的逃生。
那小姑娘似乎也身有不足,这一路上文思仪带着她往外走,一个月的时间,到最后成功出去,从未说过什么话,应是个哑女。
第一段记忆时间跨度很长,但信息并不多。
只能了解到,文思仪的执念与他那不知哪里来的叫作“陌儿”的妹妹有关。
等两个半大的娃娃出了丛林,夜聆依脑中一阵眩晕,转眼即是另一段记忆。
这次夜聆依是以外来者的视角见证的,画面可见,只是第一眼看过去,她便忍不住轻皱了眉。
这是一座点起了火把的山洞,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被困在一方空间锁里,却不是如今“文思仪”的模样。他站在那儿,表情上看过去,大概可以说是心如死灰。
他目光所及——洞内的石床上,则只能是用糜乱肮脏来形容。
赤条条的中年男人和一丝不挂的花季少女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却半点让人联想不到“春光”之类美好的词汇。
那少女应是“陌儿”,但她并不是文思仪的执念所在,真正的目标,是她手上那兽筋串着的两颗狼牙。
这是上一段记忆里,文思仪九死一生搏杀了一只受伤的孤狼后送给小姑娘的,庆祝他们当晚吃了二十几天里最好的一顿。
这些人分别是什么身份,这场景是什么来龙去脉,文思仪的执念对象为何与常理不符,他自己为何又似乎有第二个身份,这些都不在夜聆依的考虑范畴内,她只是来解决问题的。
何况,再不抽手,她俩就有第二次一起白痴的机会了。
人生中第一场看得见的活春宫在前,夜聆依的身姿步伐稳如两界山,取那狼牙的动作只是随意,半点没有对于他人旧物情理上应有的慎重。
可是当她的指尖碰到“陌儿”的肌肤时,炽烈的金光却猛地从她全身爆裂了出来
当然会有这份大动静!
才对得起她这行为本身的要命!
强行突破时空双重限制去取那现世时候不知是否还存在的东西,这叫作弊。
然而按说这金光再璀璨,看得见的夜应只夜聆依一人而已,可当那一瞬间,半死不活的文思仪却一下子看了过来。
他那也是突破了时空,但这代价却落在了夜聆依身上。
她身上那片金光再涨一倍!
一把夺下那狼牙那一刻,夜聆依终于把先前被强行按下去的骂吐了出来。
熊孩子是总会在不合适的时候办不合适的事的。
意识二度回归,便是零号比武台,但夜聆依人尚为完全清明,胸中便是一阵闷堵,一连三口心血买一赠二的吐到了地上。
夜聆依一声轻啧,屈指弹过一道寒气即刻把那血迹冻住,而后袖袍一挥间,便将那直接冻到极点的“红冰”化作了随风而散的尘埃,一切无声无息。
等她处理完,文思仪正好醒来,然后就见这少年一大梦初醒般的迷茫后,毫不犹豫的向夜聆依投去了怨毒憎恨的目光。
然而夜聆依已经知道了这熊孩子是看得出来她的瞎的,当然乐得装感觉不到的,只道:“醒了?醒了就看看错了没?”
她有意把衣袖拉了起来,除过一截白得不正常的皓腕,便是造型别致称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幻玄。
先前那一瞬间,文思仪必是见了它的。
夜聆依掌心朝下甩开手掌,那一根狼筋悬在她指间上下跳过好几遍才算安分下来。
那发出一串儿“叮叮当当”好听似风铃的声音的,正是那两颗后来时候精心镂空了的狼牙。
文思仪几乎是即刻就安寂了下来。
这反应很对,夜聆依把那狼牙往文思仪手中一塞,手臂一抽把人一个趔趄带到地上,起身站了起来。
她倒也没有太介意她牺牲这么大来帮的熊孩子居然有和她翻脸的意向,但忍不住了喊凤惜缘过来踹人,还是有可能的。
好在熊孩子还有良心,只是低头不说话了。
“那……男人,你……看到了吧?”文思仪嗓子意料之中的劈了。
夜聆依打幻玄里采了一把不知名的花在除空气中的血腥气,闻言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她心思这会儿不在这里。
“我是借尸还魂。”见夜聆依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头都每回,文思仪顿了顿,接着道,“那人是我生父。”
夜聆依大概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倾听者,因为即使文思仪说的事情越来越骇人,她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只是偶尔点个头,嗓子里应一声。
“陌儿是我亲生妹妹,她十五岁那年外出遇险,被一只猫妖入体。”
“猫妖打碎了陌儿的魂魄,以陌儿的身体为容器,与我父亲、大哥、二哥……陌儿到完全的魂飞魄散共有三次死亡记忆,都是死在……至亲血脉,身下。”www.xiumb.com
“父亲被猫妖吸干精气后,护着我的空间锁消散,可猫妖手里还握着陌儿最后一点残魂,不想她再多经历一次的话,办法只有一个——猫妖的条件。”
文思仪语气没有起伏的一口气说到现在,终于顿了一下:“我答应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夜聆依淡漠的脸上,视线散着:“一个月时间,我将我一家八口,父亲、母亲、大哥、大嫂、小侄儿、二哥、二嫂,以及被猫妖弃了的陌儿的……身体,只用一口锅,挨个煮了。”
文思仪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声线保持了最大限度的死板:“我把陌儿的尸体留到了最后了,时值盛夏,她的肉入口时,臭不可言。”
文思仪突然笑了一下:“后来那猫妖把我扔到了象姑馆,大概是第八还是第九个男人的时候,记不清了。我咬断了他那……然后把他捅了,再然后,我就是三岁的文家四少爷。”
“这一世十岁那年随二哥出去,得知那猫妖早已被人剥了皮,就在我死后第二天。那之后嘛,我就安心的做我的文家少爷了,直到今天,被你搅出来。“
文思仪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冷声道:“说完了,就这些。哦,谢谢你帮我把它找回来。”文思仪晃了晃手中的狼牙,动作里完全看不出在意意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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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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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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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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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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