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来,头上只一根金凤步摇,“公子想听什么,我定知无不答。”
元永舒被噎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怎么能这么坦然,不应该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吗?
“你们陶家做的事,你不觉得羞耻吗?”
玉珠起身福了福,语气轻快,“当日惊闻公子遭了船难,家里六神无主,我家里舍不下三姐姐,便把我送了来,确实是陶家做得不妥当,公子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元永舒“啧”了一声,她如何就这般英勇就义的模样?一点也不害怕,也不伤心?
“要打要罚悉听尊便,这几个字说起来很容易,但真要做起来你未尝还这般怡然自得了。”
玉珠笑了笑,一对酒窝挂在脸上,确实讨喜又好看。琇書蛧
元永舒又换上了那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你不妨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她走过来,在圆桌的另一侧坐下,表情很是坦然。
“我思量了,元公子身份贵重,娶个从四品家的小姐本就吃亏,又被骗换了人,换了谁都会很生气的。您心中有气,不待见我是自然的。让我去睡西厢房也好,送去外头庄子眼不见为净也好,又或者过些时日寻个什么由头休了也行。”
元永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还在脑瓜子里帮着他想出来该怎么欺负她了。
“我若让你去西厢房呢?”
“那我就好好住着,西厢房其实也挺好的。”
“我若送你去庄子里呢?那里可是要自己做活的。”
“我有手有脚,学着种地种菜也挺好。”
“若我寻个由头把你休了呢?”
“那我就求父亲,把我和姨娘送到外头,开个饭庄子或者卖绣品过活。”
元永舒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又问:“若是天天打你呢?”
玉珠乖顺应道:“那就受着,受不住就去跳锦鲤池,左右从前也跳过。”
元永舒:“……”
他清了一下嗓子,眉毛微微蹙了起来,“抱着死的心来,你当这是虎狼窝吗?”
玉珠诚恳地点了点头,应声说:“是的。”
元永舒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头疼,不过也难怪,之前那些事,确实很难让人对这肃安侯府有什么好感。
“那日我见你敢挥刀砍人,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是我高估了,看来你也只会逆来顺受。”他似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玉珠心念动了一下,她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已经很了不起,没想到旁人却是瞧不上的。
“公子若把我送到西厢房或者庄子里,或是把我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要躺地上撒泼吗?”
元永舒表情十分正经,“如果撒泼有用,也可以拿来用。”
玉珠眼睛睁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世家公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那这三件事要是发生了,我撒泼有用吗?”
元永舒诚恳地摇了摇头,“估计没什么用,你得想别的法子。”
玉珠抿了抿嘴,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没办法给她提供什么有用的好法子。
“世事瞬息万变,中策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策是早做谋划防患未然,下策便是兵来了你等着被杀,水来了你等着淹死。”
玉珠觉得他这话说得很在理,但实行起来好像又有点困难。
若是换作她现在的处境,中策便是侯府里若欺负她,她便挡回去,上策是早做谋划提防有人来欺负,下策是任人欺负。别说上策,便是中策也很难啊!可下策确实不太争气的样子。
元永舒见她若有所思,嘴上不禁又扬起来了一点,总算不是孺子不可教。
她虽一时没想到好主意,但也承了元永舒的情,又起身对他拱手作揖拜了拜,“多谢指教。”
花朵一样的新娘子,新婚之夜一脸认真的勤奋好学虚心求教,怕也是头一遭了。
元永舒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我头次见你,你觉得我是恶贼。现在见你,你又自己先想了我会如何折辱欺负你出气。我是脸上写着心术不正,为人甚恶吗?”
玉珠赶紧把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
忙倒了杯酒递过去,“您喝杯酒消消气。”
元永舒:“刚才在外面灌了一肚子了。”
玉珠赶紧把酒放下,又捏了块喜饼,“那你吃块点心吧。”
元永舒见她这般殷勤,就接过来,咬了两口。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灯火朦胧照在美人脸上,更添了几分娇色,越发显得可人心了。
他抬手把另一杯合衾酒添上,玉珠已经起身往旁边衣架子那走,嘴里念叨着:“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得好好想想。”
元永舒自己端着两杯合衾酒,有些尴尬,干脆自己把两杯都干了。
“忙了一天了累了,早休息吧。”
玉珠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好”,忙不迭地换了身绣着芙蓉花的薄寝衣。
寝衣料子轻薄,勾勒出女子曼妙多姿的体态,元永舒先上了床,定定地看着嘴角有些上移。
小娘子快步走到床榻前,绕过躺在床边的元永舒,往贴着墙的里侧一钻,自个儿拉了一床被子,闭着眼睡了。
元永舒有些发愣,这……她出嫁前没人教给她吗?
玉珠其实也没即刻睡着,先前遭了醉鬼元四公子,被劫后又听了那两个绑匪一顿胡沁,虽不甚懂但也约莫觉得男女同房不该只是盖着被子睡觉的。
说起来也实在没人教,她这次回去本就没在陶家待多少日子,陶友德一个当爹的自然不会管闺女这种事,张姨娘玉珠也没见上几面,娘俩见面又只顾着伤心。
按说这是正头嫡母陶夫人的差事,如换了寻常时候,陶夫人对几个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女孩子也还行,也算尽嫡母的本分,出嫁前自会教导,可跟侯府结亲这事,一是办的太急,二是成日里心神不宁,哪有工夫想着这个。
到了之前置办嫁妆的时候塞了几本春x图压在箱子里,奈何又忘记嘱咐这丫头自学成才。
养在闺阁里的女孩子,都是照着规矩养的,莫说男女房事,便是戏台上情情爱爱的戏都不大愿意让家里的姑娘看的。
元永舒觉得新婚之夜这不是办法,还是自己亲自上手教得好,扭过脸想叫她学,奈何小娘子已经睡熟了。大约这一天真累,一沾枕头睡得特别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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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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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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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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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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