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见苏芊羽只觉得神志恍惚,她原就是属意元永舒的,他聪明、宽厚、勇猛,她自小就希望能嫁他为妻,生儿育女,绵延后嗣的过一辈子。
可他从外头进来,径直走向玉珠的方向站定,低眉浅笑,说不尽的温柔。
夏日正盛,苏芊羽却没了鲜活的生气,觉着自己跟残秋眼瞧着要凋落的落叶一样枯萎了下去,无根无枝,只消一阵风,就要被吹落了,跌进烂泥里枯萎。
便是落下去的时候,又什么能在底下接着,也不过是些个臭鱼烂虾,反倒更污糟了她。
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差点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元永舒和元永林一并来,前者接了娘子回去,孙氏则是扯着元永林到旁边厢房,闹了起来。
“你瞧瞧,这都是些个什么人!一个两个的,不是这有毛病,就是那不好,芊羽也是瞧着长大的,你不能因为不是你亲生妹子,你就不上心!”孙氏中气十足地埋怨。
元永林被闹得厉害,“我怎么不上心了,那几个哪个是差的,哪个不是门第体面?你们也忒挑剔了些,总想着十全十美,谁还没点子毛病?凭什么,什么好事,都叫你摊上?”xiumb.com
“嘿!你这话说得,我们家芊羽差哪儿了?就凭她这才貌,进宫当娘娘都行,凭什么不能找个好的?”
“进宫当娘娘,这圣上都没……”他意识到口不择言,赶紧住嘴,叹了口气。
“我没说芊羽差,这丫头够可怜的了,她生的又好,我对她的婚事,比家里几个亲生的妹妹还上心,只不过……”
元永林胸口气血翻涌,手上的茶盏搁在桌上哗哗作响。
“哪是那么好说的,外头别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就开始相看,及笄后基本就下定了。芊羽今年都十八岁上了,这年纪一耽误,多少人家都退避三舍了。这还不是顶要紧的,外头许多人家忌讳!”
“忌讳什么?”
元永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都是那起子人嘴欠胡说八道!他们说芊羽不吉利,克父克母,满门上下才只剩这么一个……以后万一再克子克夫。”
孙氏气得脸色通红,从椅子里跳出来,骂道:“我姑父战死沙场,是为国捐躯!我姑母以身殉夫,那都是让人竖大拇指的好男儿好女子,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个孩子?”
孙氏骂着骂着,难受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两间屋不过只隔着一道墙,苏芊羽在外头坐着,哪怕她不想听,也被迫听了个七七八八。
小丫鬟担忧地看着姑娘的脸色,却见她呆呆地,脸色煞白,连眼泪都不流了。
“姑娘……”
苏芊羽从雕花椅上起身,嘴都是木的,“我们走吧。”
说罢带了丫鬟出了院门。
元永林见娘子伤心便过来安慰,“这事艰难,也不是没个好的,之前你见过的那位小邓将军,也没娶妻呢,像咱们这种武将人家自是不信这个。我要是提一提,他一准乐意。”
“小邓将军是好,模样能力都是拔尖的,可……”孙氏犹豫了,“我姑母临终前,特意跟我托付了,日后绝不叫芊羽找个武将,战场上刀枪无眼,她也是真怕以后的姑爷有个万一,那芊羽再成了寡妇。”
“我知道姑母是盼着这丫头寻个读书人,家境殷实有点功名,踏实过日子就好。可读书人家偏又信什么克父母的命。唉,再找找吧!”
苏芊羽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荷花池里,许多荷花都开败了,一片一片散在水里,随水飘零,最终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池边石头滑腻,妹妹还是站远些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苏芊羽那无尽的忧伤,似乎都飘然而去了,只觉得瞧见了人间的光。
眼圈一红,嘴上怯懦道:“三哥哥……”
元永舒客气地稍扬了一点嘴角,“适才有件事忘记问大哥,我先过去了。”
苏芊羽低眉颔首,声音柔弱无骨,“是。”
等元永舒带着张回走过她身边,她立马抬起头来,贪婪地盯着元永舒的背影瞧着,只恨不能用眼神化作手脚,全然攀在他身上得好。
心里暗道:果然,只有他是关心我的!
却不想,跟在元永舒身后的张回,却在此时回头,直跟她偷看的目光撞在一起。
苏芊羽闹了个大红脸,忙把头低了下去,偷眼去瞧,却见张回没有把目光避开,反倒冲着她乐了一下。
苏芊羽只觉得倒霉,又觉得这人实在讨厌。
元永舒一路往前走着,头也不回,跟张回说:“瞧什么呢?”
“姑娘家哭得梨花带雨,也是可怜。爷怎么不劝一劝?”
元永舒瞧了他一眼,“你这怜贫惜弱的心,能不能用在正道上。劝是没用的,与其假模假样的劝,不如给她寻个好前程。”
“爷说的是。对了,京中传来消息,世子妃来信怀疑有敌国的探子潜入,现正在暗查。”
元永舒脚步放缓了些,“一会你去通知审讯房的人,再细细查验昨日那人的身份,看看有没有可能是敌国来的。”
“是。”
苏芊羽缓步往住处走,一直到进了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小丫鬟投了冰帕子给她擦汗,瞧着姑娘这丢了魂似的样子,不如把心里的不快哭出来的好。
“小碧,你说,那些人比之三哥哥怎么样?”
“那还用说,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姑娘,元指挥使虽好,却已然娶妻了。”
苏芊羽把手搁在茶几上,托着腮,眼神发直,“我知道。可是娶了妻,也还能纳妾不是吗?”
小丫鬟大惊,“姑娘!您……您……”
“我想清楚了,与其给那些人当正房夫人,不如做三哥哥的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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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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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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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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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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