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日头正盛,还灌了一盅热水,按说没这个发凉的道理,快到午膳时分,连小腹也凉了起来,甚至如月事不调一般隐隐作痛,连呼吸都略急促了些。
若是寻常时候,小病小痛她也不甚在意,现在肚子里揣着孩子,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夫君,我有些不舒服。”
元永舒一上午都在马车里的小桌前奋笔疾书,回各方传来的信件。
日子越发紧了,此次出行不是能游山玩水的时候。
他忙了一上午,没来及顾着旁的,玉珠张口说时,正批好最后一封信。
元永舒忙伸手过去握住了娘子的手,那细嫩的手,竟是冰凉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元永舒的心当场就绷了起来,握着玉珠的手明显发紧,对外头喊道:“速去医馆!”
张回和雪莹不知出了什么事,听了吩咐,都知事情不小,立马寻了小镇上一家医馆。
坐诊的郎中是个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行医三十载,在小镇上颇负盛名。
元永舒见郎中是常事,他身上大小刀伤剑伤十多处,几回满身是血,身上插着箭,被抬到郎中面前,都没害怕过。
现下却紧张起来,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看着郎中给玉珠号脉,不禁提心吊胆。
除非久经沙场常见刀剑无眼的人,平常人找郎中瞧病没有不紧张的。
玉珠手心出了一层湿凉的细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着肚子越发疼了。
老先生一皱眉,又瞧了玉珠的气色,“伸舌头我瞧瞧。”
玉珠听话照做,郎中瞧了一眼,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又问:“这两日都吃了什么?”
雪莹也忧心得紧,忙道:“昨日早膳吃的是豆腐脑、猪肉包子、豆腐包子、黄米糕,晌午吃了油盐饼、凉拌白菜丝、清蒸鱼、炒茄子和鸡蛋汤,晚间是炖鸡汤、肉炒青豆、萝卜炖丸子、炒合菜和溜肉片。今日早膳只用了半碗小米粥和一碗水蒸蛋。期间吃了两块梅子干,这些东西,我们也都跟着吃了,并无不适。”
她事无巨细地说了完全,生怕有一点纰漏。
郎中却摇了摇头,“不对,从脉象上看,分明是吃了容易滑胎的食物。”
一听见“滑胎”两个字,玉珠如遭雷击,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元永舒嘴唇紧抿,脸上瞧不出任何表情。
雪莹也急了,忙道:“不瞒先生,我家专门研读了妇人有孕要忌口的医书,什么甲鱼、蟹肉、薏米、马齿苋之类伤胎的东西,是断断不敢给我家少夫人吃的。”
郎中一边写方子一边道:“头三个月,胎像不稳,此刻明显是受了大寒之物,至于吃了什么老朽不得而知,只能开了温补的方子。汤药吃下去,若是三日之内没有出血,就算没事了,往后只需静养些时日便是。若是出了血……找妇科圣手针灸熏艾或许还能有用。”
玉珠两眼一发黑,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险些坐不住,幸而元永舒从身后扶住了。
“老先生,此状有没有可能是下药?”他忍着性子问。
老郎中瞧了他一眼,这位公子虽打扮普通,但身上的气势一瞧就不是一般人,他早年也在豪绅大官家里瞧过病,知道那些显贵人家的猫腻。m.xiumb.com
他沉吟了一下,郑重道:“老朽确保是食伤,不是药物所致。”
元永舒付了诊金,抱起捂着肚子的娘子出了门。
他脸色黑沉得厉害,玉珠从不见他这个样子。
元永舒没多说,给了张回一个眼神,张回便立马闪身进了巷子,放出了几只鸽子,随后抓紧在镇上找了间客栈,把玉珠安置了。
玉珠不住地想哭,却握紧被子硬忍着,刚闷头喝了一大碗药,一哭就会想吐的。为了孩子,绝不能哭出来吐出来!
她实在害怕,躺在床上一动也敢动,生怕自己稍稍一动就见了红。
脑子里把这两日吃的东西过了八百遍,又叫雪莹对了孕妇饮食录。
找不出毛病,心中又懊悔,莫非是前一夜跟夫君太放纵,伤了孩子,以致如此。
心里越发懊悔,明知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能贪欢做那种事。
大夏天的,她窝在厚被子里,腰上放着一个用暖炉套子抱着的汤婆子,身上生生捂出了汗也不肯出来。
她拼命忍着,泪珠还是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滚进乌黑的鬓发里。
“姑娘……”雪莹小心地帮她擦眼泪,想安慰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元永舒包了整间客栈,不许任何人插手,亲自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每一样食材洗了又洗,才丢锅里煮。
灶膛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英挺端直的脸上杀意尽现。
他执起手里的烧火棍,扔进了烧的旺盛的灶膛里。
元永舒出有随从,在军中也有火头军,适而并未曾做过饭,只是在军中时,见火头军做过几次,照葫芦画瓢地弄了几样。
煮鸡蛋、煮红薯、只放了盐的白菜汤和烤猪肉。
其实最初不仅仅只有这些,厨房里一片狼藉,水盆里还有炒了一半倒掉的糊豆腐干和一些瞧不出品种的烂菜。
饭菜端进门,玉珠还在躺着,保持着不把药吐出来就不错了,她实在吃不下东西。
害喜是一方面,更要紧的是心上的创伤,身体在得知在吃错东西伤了孩子后,本能地排斥吃东西。
元永舒剥开一块气味最小的红薯,玉珠勉强张嘴,还没入口,就差点吐了出来,直趴在床边犯恶心。
“不行,为了孩子我得吃!”她眼里呛出眼泪来,却强撑着,不肯叫元永舒把那块红薯拿开。
张回在这时候,带着一身的凉风进来,他神色凝重,进来只给元永舒递了个眼色,“爷”。
元永舒明白他的意思,把红薯递给雪莹,就要随张回出去。
刚一起身,却被玉珠攥住了手。
她半卧在床上,双眼微红,死死盯着张回的方向,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霸道。
“查出了什么,就在这说,我要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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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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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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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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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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