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孤儿寡母命运凄惨,王府的主子瞧了觉得可怜,说叫我们忙完了买些吃食、带些银钱去照顾照顾。”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周承运即将灰飞烟灭,还要被人唾骂扔臭鸡蛋的名声拉了回来。
周承运瞧她为着他的名声慌乱不安,又警惕他再说出什么不应当的话的样子,心里雀跃的不得了。
甚至生出了逗逗她的心思,张嘴说:“还有……”
元淑妍只恨不能堵住他的嘴,立马截断他的话,“还有些旁的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说罢,绝不给周承运任何张嘴的机会,立马扯着人快步下楼,一路往前疾步而行。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方便说话,转过一个街角,躲进一个清静的巷子里,元淑妍方才摘了含笑的面具,露出真正情绪来。
她皱着眉,脸上满是不悦,“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才在说什么?要不是我拦着,你的名声就全完了!”
氏族子弟的名声从来都是顶要紧的,坏了名声,等于自毁前程。
周承运被数落了,却觉得很欢喜。
“不都有你吗。”
元淑妍瞧他那副得意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恼,到底是比自己小两岁,还是孩子心性,行为处事这般不成熟!
“我是大罗金仙,也未见得能次次都拽住你往泥潭里跳!”
为着他方才的幼稚,她脸上带出些气来。
周承运的笑收了,正色起来。“我也并非一定要往自己身上抹黑,是你先往拱火的。”
元淑妍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拱火?我那不是为你说好话吗?”
周承运一口气顶在胸口,“刚才的情况,你一心为我说好话,是什么意思,是巴不得陆家相中了我,叫我去他家做女婿吗!”
“去当周家的女婿有什么不好。”元淑妍脱口而出,明明自觉说得没错,可说完自己心里却先乱了起来。
周承运:“你……”
他喉头咕嘟一声,心里的气几乎直冲脑门,凭借着过人的自制力往下压了压。
周承运冷笑道:“你盘算得好啊,叫我去跟陆家姑娘成亲,又摆脱了我这个累赘,回头高高兴兴地一死,三喜临门!”
元淑妍心里不好受,她没觉得周承运是累赘来着,刚才只是本能地想把他往最安稳最幸福的路上推……
“你自己的人生怎么打算谁也管不着,可做人不能缺德!”
元淑妍这下迷糊了,这事成与不成怎么就缺德了?琇書蛧
周承运背过身去,不去看她,“你要非叫我娶,我就娶。什么陆姑娘、李姑娘、王姑娘,都能娶,娶回来就叫她们守一辈子活寡!”
这赌气的话,听着恶劣,灌进耳朵里,却又不是滋味,元淑妍觉得自己是真造孽了,一边哀叹怎么惹了这么个情种,一边心里又无比受用起来。
老话说:“从小缺爱,长大变态”,元淑妍在感情上拧巴又古怪的性子,确实跟童年时期有极大的关系。
她小时候,是个父母双全的留守孩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父母,带着弟弟不断在祖母和外祖母膝下辗转。
当初元将军镇守边关,元二夫人那一日也离不得夫君的性子,自然是跟着去的。
边关苦寒,两个年幼的孩子,如何能带着?便丢在京城,由长辈养着。
没有爹娘在身边的小孩,元淑妍年龄小,又带着一个更小的弟弟,没少被表兄弟姐妹和堂兄弟姐妹欺负。
偏偏祖母和外祖母都要忙着掌家理事,对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事并不关心,自然不会给他们姐弟做主。
元淑妍没有办法,为了护着弟弟,冲上去跟哥哥姐姐打架,直到打遍元李两家所有的小孩,在家里“称王称霸”日子才好过了些。
后来,爹娘回来了,日子也没变得有什么不同。
元二夫人年轻时,是个妻性远远大于母性的人,比起关心两个孩子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等夫君下了朝跟他一起去哪玩,怎么让夫君开心,才更要紧得多。
已经习惯了用拳头和脑子在孩子们中取胜的元淑妍,并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只是绣花被针扎了手,也要投进父亲怀里哭一通,父亲还会心疼地哄上半个时辰。
她要是为着那么点小事只会哭,那几年她和弟弟早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当然,她也试验过,自己受伤后也学着哭一哭,会不会爹娘也会抱着她哄。
在练武场摔伤后,眼圈刚一红,父亲就说不许哭,哭了没出息!只一遍遍教她,怎么摔倒会受伤程度轻,尽可能安全。母亲来了,却嫌她笨老学不好,耽误她和夫君回房休息。
渐渐地,元淑妍对在男人面前撒娇卖乖、哭哭啼啼,霸着男人不放手产生排斥,更准确地说,是难以克服的恐惧。
她越活越冷静,越长越聪明,遇见母亲为爱痴狂地做些蠢事的时候,好好劝她,元二夫人绝不会听,最后事实证明她错了,她也要委屈巴巴的夫君告状,最后元将军也只会批评闺女不能忤逆不孝不能对母亲不尊重。至于娘子做的蠢事,那有什么打紧,谁没犯过错呢。
元淑妍对撒娇卖乖的笨蛋行为更害怕了,即便知道那样会得到非常好的效果,却跟被一张大网罩住一样难以突破防线。
她深知自己这种心态是有很大问题的。
对于周承运,现在大约需要抱着他娇娇软软的喊声好听的,好好道个歉,一下就能重归于好。
可过分的理智又告诉她,当然是把他送回正轨的好。打着喜欢的名义,拉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即便不死以后也要隐姓埋名,实在是耽误人的一辈子,自私的傻瓜笨蛋才这样干。
可元淑妍不知道怎么了,一面把人往正道上送,一面难受。瞧着周承运委屈,就想哄他,她可太舍不得放手了。偏偏嘴里又说不出什么软话来。
一张嘴就是:“算我多管闲事!”
这话谁能不被气到,周承运堵在喉咙眼里的气,顶上脑门还未发作,元淑妍自己先难受了起来。
偏偏这姐弟俩一脉相承的,越是内心波涛汹涌,面上越是波澜不惊的病发作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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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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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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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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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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