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伯谦有些发愣,虽说平日里这大儿子桀骜不驯对他也不大尊重,但也不像此刻一般,熬得通红的双眼,满是杀意,恨不得即刻杀人。
可,可永兴他们一家子,去了边境,岂非此生难再回来?
他舍了老脸语气软和的劝道:“便是你弟弟有什么不妥,可他到底是你亲弟弟,你们自小一块长大,你幼时连吃块糕饼都要分他一半,还为他挡过刀,何至于此呀!”
元永济跟跪在地上抱着年幼的儿子的元永兴对上眼,讽刺地笑道:“是啊。”
元永兴撞上那个眼神,心虚的躲过去,面如死灰抱上儿子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大少夫人对着已经急出泪来的公公行了个礼,“此行路途艰辛,公爹放心我已经快马传书给了我父兄,让他们务必关照二弟一家,有生之年就不必再受行路之辛苦,不用再回来了!”
“这……这……”元家大爷气得直跺脚,怎得向来良善的大儿媳妇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车越驶越远,渐渐地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街边。
元伯谦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心底里却不愿意相信,一向老实的二儿子能惹出多大的祸来,居然能被这般折腾。
他拖着瘸了的左腿,顾不得体面,直接往老侯爷的书房去。
老侯爷正在院子里擦那把跟着他征战沙场几十年的剑,宝剑锋利,寒光凛凛的透着一层杀气。
元伯谦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开口就说:“爹,永兴让他哥给撵到西陲边境去了,庆哥儿也跟着走了,您……”
“知道。”老侯爷细细端详着手里的剑,在空中舞了个剑花,很满意地把宝剑收到剑鞘里。
“这些年大小子总怪你害死了他娘,老跟你对着干。你心里其实也怪自己,见他一次就想起他娘一次,于是干脆少见,把一片慈父心肠都给了二小子。”
元伯谦有些讪讪,抿了一下嘴,不再闹了。
“可就是这一片慈爱,纵的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大心大,什么事都敢干!”
元伯谦忍不住反驳,“永兴可是家里的这几个孩子里最老实的了。”
老侯爷冷冷道:“是啊,他很沉得住气,连我都没瞧出来,这夫妻俩还有这种手段!”
元伯谦额上冒了一层细汗,听自己父亲的语气,已然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
“永兴媳妇是五年前进的门,那时候老三老四几岁?永济几岁?”
他不明白爹为什么问这个,却也只好掰着手指头回话,“当年三弟三十二、四弟三十一,永济二十。”
老侯爷拿剑鞘轻轻拍了一下大儿子的脸,“都是好年纪,你猜为什么自那之后,他们就没再生过孩子?”
元伯谦一顿,脑子转了转,忽然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出现在了脑海里。
二儿媳妇出身医家,难道,难道……
老侯爷沉声道:“先是老三媳妇不慎落了个成型的男胎,而后老四房里有孕的姨娘失足摔了一跤掉了孩子,再之后除了永兴媳妇,没人能怀上孕。”
风一吹,元伯谦头上刚冒出来的热汗,就成了冷汗。
“三小子成婚这才几日,你那好二儿媳妇,就巴巴的去给他送了掺了避子药的补品。”
元伯谦险些跌坐在地上,二儿媳妇最是温婉谦和,怎么,怎么可能……
“她在后宅忙活着断我元家后嗣,永兴也不闲着,把老三部署的城防图捅给谭国公,又把永舒换船回来的消息卖给徽王,等永舒‘一死’,立马先设局把老四家喝酒误事的小混账踢出去,引他欺辱寡嫂。”琇書網
元伯谦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爹的性子他最了解,绝对不会说什么没凭没据的话,必定是全然查实了,才说了出来。
他想起二儿子二儿媳谦卑温和的样子,实在想不到,他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还不止呢,还挑唆了看门的小厮跟永济房里的姨娘通奸。吃准了他大哥最要脸面,到时候用这个拿捏他。”
“啊!这……”元伯谦脸上的急色变成菜色,已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老侯爷无可奈何地叹道:“咱们元家祖上不过是提头卖命的大老粗,也能生出这么个有谋划会使计的儿孙。他夫妇两个身边得力的人,在无名居拘着呢,你可以自己去问。”
元伯谦浑身抖动,眼里气出泪来,狠狠咬着银牙骂道:“小孽障!孽障!”
“你若实在气不顺,倒不如骑上快马,亲手去把他捅死。”老侯爷把手里的宝剑递过去。
气急了的元伯谦一把把剑抽了出来,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又怔住,“就让他死在边陲吧,与其给他个痛快,不如让他活着受罪!”
……
玉珠近来很辛苦,白日里开始学着管家理账,抱着算盘啪啪啪扒拉着算盘珠子,晚上也不得闲,被元永舒抱着啪啪啪扒拉。
幸亏在家时,张姨娘教过她使算盘,不至于从头学起。
可这侯府的账目本,厚得跟坐大山似的,各项支出明细,大到修房建屋,小到一米一菜,通通都要细细查验。
常常算着算着,就过了用饭和休息的时辰。
玉珠从前听爹爹说过,念书人为了读书废寝忘食,她以前觉得极不可信,怎么能有人会忘记吃饭,现在她算是体会到了。
匆匆用了些晚膳,玉珠就又扑在账簿上,元永舒去书房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回来后,自家小娘子还左手抱着账簿,右手抱着算盘在蜡烛前忙活。
虽说他也不想让娘子,快些学会管家之能,从账房里调来了往年的账本供她学习,却不想给了她这差事后,这也忒用心了些。
仿佛那些账比他这个新夫婿还好看似的。
元永舒忽地心念一动,缓步走到小娘子身后,强壮的手臂一使力,托住她的腿将人整个端了起来,放在了自己怀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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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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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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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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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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