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皮子不抬的只盯着巧芹端上来的一道道菜,愤恨地拿起一个金丝花卷,使劲咬了两口。
巧芹心道:少夫人不是说不饿吗?这不吃得挺香的。
小时候刚自己住一间屋子的时候,晚上她总害怕有鬼,就把头蒙在被子里,被子里闷的喘不过来气,实在忍不了了,就掀开被子呼吸两口。可掀开被子睁着眼睛四处瞧也没有鬼,但还是害怕,依旧想往被子里钻。
元永舒心里的那根弓弦,被人来来回回地使劲拨弄。
他干脆顺着小娘子的话说:“若你生不生不要紧,那为何我被人下这种药,你会伤心呢?”
玉珠被金丝花卷噎得难受,赶紧喝了两口汤送了下去。
她抬了头,表情十分正经,“我在家时,听父亲母亲说过,你是战场厮杀保家卫国,立过战功的。战场上多少风霜刀剑苦苦熬过来,凭什么现在自己人还要处处往你身上捅刀子?”
那双漂亮的杏仁眼此刻坚毅决绝,倔强得不行。第一次被逼替嫁,后来又抱着被冷落折磨的心嫁过来时都没这般愤愤不平过。
元永舒心口微颤,不知有什么东西,在四肢百骸里乱窜,百转千回后最终炸成一朵烟花。
“为着我?”
玉珠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愣了一下,见他眼神炙热,唇角漾出笑来,便是想硬着头皮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也有些装不成了。
夫妇之道,相敬如宾是一种,心心念念也是一种。夫妇之间无论顺着哪条走,都是好路。
可若一个对另一个相敬如宾,另一个却心心念念,还就实在糟糕了。
她有些懊恼,羞耻一波接着一波往外涌,她像个刚从蒸笼里拿出来,迅速塌下去的包子,干脆不说话了。
元永舒见她恼羞成怒,心里甜丝丝的,一瞧见那盒雪蛤脸色便淡了起来。
想不到二嫂子韩氏柔弱温婉的皮囊下,却是虎狼般的心肠。
自打她进门后,大嫂再未有孕,连大哥房里的姨娘肚子都没动静,到底是她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这背后有什么人撑腰,才敢在肃安侯府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又或者是夫妇合谋……
“张回!”
外头候着的人应声进来,他脸上带着一层少见的阴郁,低低吩咐了几句,张回快步出门去查,他素有手段,不肖几天的工夫,就能把韩氏八辈子祖宗翻个底朝天。
玉珠见他脸色不好,忽想起嫡母治家的手段来,她心中对嫡母只管三姐姐,不管她的死活让她来顶岗守寡其实是有些怨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嫡母管理内宅实在是把好手。
她治家极严,几个弟媳、儿媳都是安分的,庶子庶女们也都安分守己,从不敢有什么过分的想法,陶家上下哪里出过这样的事。
其实肃安侯府,在老夫人在世时也都还好。元永舒的祖母,是个颇有手段的女子,把内宅治理得井井有条。
她身子康健,人又精干,几个儿媳妇进时,老夫人正值盛年,儿媳妇们也只是帮着打点下手。
大儿媳深谙其道,奈何被眠花宿柳得了花柳病的夫婿连累,早早地去了。二儿媳温婉可人,一嫁进门来便全家都喜欢,老侯爷和老夫人拿她当闺女娇养。却养成了现在遇上事只一味地哭,半点扛不住事的性子。
老夫人五年前去世后,便是三夫人扛起了担子,她有些头脑却也不十分尽心,只因膝下只得了几个女儿,没有儿子,便是把府里管得再好,日后也落不到她身上。适而肃安侯府的内宅表面瞧着还算一派平和,内里早就悄悄开始烂了。
元永舒艰难地吐了口气,深知无论如何元家,元家再不能出一个柔弱无能的主母了。
“这事查实之后,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不动声色地问。
玉珠有些意外,她适才只是恼恨,没想过怎么处置,略思索了一番说:“她虽不是想害你的性命,但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去害别人没有孩子,也是害人。”
元永舒示意她继续说。
“这般手段残害子嗣,便是休妻也是休得的,但二哥和二嫂感情甚笃,必定不肯。若发生在陶家,我嫡母定要人活活打死她。可如此一来庆哥儿大了,心里免不得有疙瘩。但她如此阴毒的法子都使得出来,也是万万不能留在家中了。今日是避子药,明日万一她恼了,下砒霜也干得出来。”
玉珠秀眉微蹙,“只是眼下有些为难。庆哥儿那孩子是个讨人喜欢的,年岁又小,可跟着这样的生母身边,天长日久要是受了影响,便是大祸。若要将他们母子分开,把二嫂送到再不能危害家里的地方去,又着实残忍了些。不如……”琇書蛧
她顿了顿,“我瞧着大哥大嫂这些年也未有身孕,这法子八成已经用在他们身上了。若是查清了,他们已经受害,倒不如请他们处置,左右这些东西你也还未吃。”
元永舒眼神明亮,饶有兴致地说:“借力打力倒是一法。我原还以为你会劝我既然没有受害,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相安无事呢。”
玉珠敛了敛神色,“换了从前的我,我兴许会那样想。可上次见你受伤,我便知道凡事不是你想宽宥,对方就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样简单。有人想杀你,一次不成还会换个法子继续杀你,有人想让你绝嗣,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你跟我说过,上中下三策。与其战战兢兢日日思量防着她换个别的什么法子下毒,不如防患于未然,让她不能再害你。”
元永舒放下碗筷,一双眼睛全拴在玉珠身上。这丫头以往处事总是绵软,说是逆来顺受也不为过。可面对有人要对他不利,她便斗志昂扬了。
“不过,你时方才那句你能不能生有什么要紧,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珠大囧,元永舒是个不饶人的,“难不成,你身体要是出了差错,叫我去跟旁人生吗?”
“我身体康健,你不也没跟我生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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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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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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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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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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