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长辈们个个对她投来慈爱的目光,这便是往年过年也没有的。
吃罢了午膳,便启程回侯府。
玉珠欢欢喜喜地拆了小包袱,里头装着几块绣花的绸子手帕,和一身柔软舒适的月影纱寝衣。
“姨娘月钱不多,做这些指定花了不少钱。”她抿了抿嘴,小心地抚摸着上面的刺绣,虽然喜欢,但也十分心疼。
元永舒想起,当时张姨娘开柜子的时候,柜子最上头,搁置着几件崭新的绣着芙蓉花,颜色俏丽妇人样式的衣裳。
想来那也是她准备给女儿成婚后穿的,只是料子过于寻常,若是在周家穿,倒也无妨。可在侯府,就显得有些寒酸,干脆就搁置了起来。
他从小食盒里捏了块桂花蜜糖含在嘴里,不得不说,张姨娘的手艺很好,这糖做得也甜香可口。
玉珠原本很大方,任他吃一块两块地也没什么,可谁知这人一点也不客气,都吃了五六块了,还要往食盒里摸。
玉珠拍掉他的手,把食盒抱在怀里护着,“这是我姨娘给我做的,你不许再吃了!”
元永舒见她护食,也没再去抢,他咂摸着嘴里的味道,语气却很淡,“你姨娘很疼你。”
“当然了,我可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能不疼吗?婆母不也很疼你嘛。”
元永舒从玉珠的包袱里扯出一块一针一线绣得十分用心的帕子,苦笑说:“是很疼吧。但她不知道我爱吃什么,也从不给我亲手做衣服,连一块手帕都没有过。不关心我开心还是不开心,只是我快死的时候,母亲便伤心一场。”
他靠在窗边坐着,阳光照在那张脸上,黑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表情很淡,几乎无欲无求一般,但声音却是一点点伤怀的。
玉珠没想到,她印象里的母亲全在陶家的院子里。
那些个姨娘、婶婶、主母,或文静温柔的,或泼辣爽利的,或端庄贤惠的,一遇到孩子的事情,都会变成护崽的母鸡,她们关心孩子这一顿是不是少吃了两口饭,今日爱吃什么,明日想吃什么。什么时节换什么衣裳……
“大约婆母出身高贵,身边又有一堆丫鬟婆子,她觉得她们会把你照顾得很好吧。”
“兴许是吧。”元永舒违心地说着,他从前以为如此,后来亲眼得见连长公主和王妃都有亲手给孩子准备吃食衣衫,就不信这话了。
他一件一件地扯那些帕子寝衣,这条绣兰花的,这条是绣福字的,这条是清荷,这件是月银色的云纹,这件肚兜……
元永舒坐了起来,拿着一快红艳艳绣着两条活灵活现金色鲤鱼的,比巴掌大点有限的肚兜在小娘子身上比了比。
很显然,尺寸很不合适!
玉珠拽过那块很显然是给小宝宝穿的小肚兜,脸色微红,噘着嘴嘟囔道:“姨娘怎么还做了这些。”
元永舒又从包袱里扯了一块绣着“五福临门”的小娃娃肚兜,说了句很实诚的话:“大约是因为想抱外孙子吧。”ωωω.χΙυΜЬ.Cǒm
小娘子扭过脸去抬眼望天,只觉得这太阳实在太烈,晒得人脸热。
可生孩子这件事,她总感觉自己是哪个步骤没做,但这种事又不好出去问人。早晨在姨娘那里,她本想哭完了之后偷偷摸摸地问问她,奈何元永舒自己又闯了进来,这让她当着她的面如何开口?
“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跟在马车边的徐嬷嬷见她探出头来,笑着问。
玉珠心头一颤,她出嫁时,徐嬷嬷的儿媳妇给她生了孙子,徐嬷嬷因为要伺候月子,因而请了假没跟她一起进侯府。这次她回娘家,徐嬷嬷的月子也给儿媳妇伺候完了,自然跟她一道回来。
徐嬷嬷孙子都有了,指定知道怎么怀孩子生孩子。
玉珠冲她粲然一笑,道一句“没事”就又把头缩回了马车里。
问徐嬷嬷是个好主意,但徐嬷嬷是嫡母和父亲的人,用元永舒的话说,这就是娘家的细作。要是问了她,那爹娘也一定知道,不行不行,这太丢人了!
可若是不问她,旁的嬷嬷更不靠谱,没准她一问立马就闹得全府都知道,这可怎么好呀?
“喂,想什么呢?”元永舒伸手在她面前招呼了一下。
“没想什么。”
他才不信呢,没想什么她看不见他偷吃桂花糖吗?
回府后,玉珠就开始犯起了愁。
她坐在屋子里看着徐嬷嬷忙来忙去,进进出出,总想不出个好法子来。
“唉~”
“少夫人,徐嬷嬷怎么惹你了?你这两日老对着人家叹气。”雪莹凑过来,小声问。
玉珠心里愁啊!
“便是不喜欢她,也不能全挂在脸上呀。”雪莹又道。
玉珠回过神来,趴在雪莹身上很是苦恼。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不解的小丫头,又叹了口气。
雪莹什么都好,从小就跟着伺候,最是细致贴心的了。可这丫头才十四岁半,更是不会明白怎么怀孕这档子事了。
“怎么对着奴婢也叹气呢?”雪莹疑惑道:“少夫人,你哪里不高兴,说出来奴婢帮您想办法。”
玉珠看着手撑在膝盖上眼巴巴地瞧着她的小丫鬟,稍稍有些抹不开面子,“这种事,你能有什么办法?”
雪莹心道:果然是有事困扰了她。忙凑过去问:“少夫人您不说,奴婢自然是帮不上忙的,可您说了,兴许奴婢就能帮上了呢?”
玉珠哼唧了一声,把脸埋进双手里,使劲吸了两口气,转而从指头缝里露出一双眼睛来,脸色绯红地看着这个最能相信的自己人。
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凑过去拿手遮住嘴巴,在雪莹的耳朵边说:“我想问问徐嬷嬷怎么生孩子。”
“啊?”雪莹眼睛瞪得溜圆,一嗓子喊了出来。
玉珠赶紧拍了她一下,脸色红的跟倒了半盒子胭脂似的,低低说:“可我又不想叫徐嬷嬷知道是我问的,这太丢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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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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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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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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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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