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急从权,周怀礼突然要离京,过来见见自己的未婚妻也没有大不了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抄手游廊。
周怀礼见蒋四娘一直低着头,忍不住道:“看着些路。老低着头,若是前头有根柱子,你也就撞上去了。”
蒋四娘本来还有些惆怅的离情别绪,被他这样一说,噗嗤一声笑了,掩袖道:“哪有这么傻的人?周四公子,你忒也瞧不起人了。”
莺声呖呖,听得周怀礼心旷神怡,忍不住落后几步,跟她并肩齐行,笑着道:“不是瞧不起你,是担心你。”
蒋四娘面上一红,恨不得又低下头,但是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还是勉力平视前方,保持着欣然的姿态,道:“你去北面雷州,要好生保重。”
“我会的。”
“国事虽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你们家里给你派了小厮吗?”
“还好,我自己有四个小厮,这一次会跟我一起去雷州。”周怀礼说着停下脚步,看着蒋四娘道:“你也要保重。听说你在绣大婚用的东西,日夜不得闲。”
“哪有,不过是几件绣品。比如盖头、枕套什么的,总不能让别人来做。”蒋四娘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缕秀发垂在鬓间,“嫁衣早就绣好了……”
周怀礼笑着走近她,伸出手,轻轻将她垂下来的秀发捋了上去,低声呢喃:“等我回来。”
蒋四娘只有猛点头而已。
……
周怀礼很快带着大军往北面雷州去了。
神将府里除了三房依然在热热闹闹筹备大婚的事宜,大房和二房都静悄悄的。琇書蛧
大房的神将大人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一直在澜水院静养。
冯氏也没有伺候他,自顾自忙着自己的家事,闲暇时候给自己尚未出世的小孙子做衣裳和小被子。
周承宗坐在内室的长榻上,手里拿着书,心不在焉地读着,过一会儿就要放下书,问一声:“大奶奶在做什么?”
屋里伺候的丫鬟便要答一句:“大奶奶在前厅跟管事婆子对账呢。”
周承宗从早上一睁眼等到下午,冯氏都没有进来看过他一眼,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从榻上起身出去。
“大爷要去哪里?”那丫鬟忙跟着问道。
“我去哪里,要跟你说?”周承宗鄙夷地瞅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他离开澜水院,在外面转了一圈,碰到越姨娘身边的婆子,对他道:“大爷病好了吗?我们姨娘一直说要去伺候大爷,但是大奶奶不准……”
周承宗想起越姨娘的腿伤,便问道:“你们姨娘的腿怎样了?”
“好多了,但到底是瘸了,只能拄着仗行走。”那婆子不无惋惜地摇摇头,觑着眼睛瞅了瞅周承宗,那婆子试探着问道:“大爷如果有空,不如去看看我们姨娘?姨娘日夜惦记着大爷的身子,已经给大爷做了十双鞋了。”
周承宗想到冯氏对他的冷遇,还有冯氏身边那几个厉害的婆子,特别是范妈妈和樊妈妈,好像有功夫的样子,突然觉得好像去越姨娘那边也不错,便点点头,道:“那就去看看你们姨娘吧。”一边说,一边往越姨娘的院子行去。
那婆子没料到这一次居然一说就成了,自是喜从天降,忙忙地在前面飞跑着去报信。
“姨娘!姨娘!您看谁来了!”那婆子欢天喜地奔进越姨娘的院子。
越姨娘拄着仗从里屋出来,皱眉道:“你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那婆子欣喜地道:“姨娘,大爷来看您了!”
她的话音刚落,周承宗已经绕过院子中央的影壁,走了过来。
越姨娘怔怔地看着周承宗一路走上台阶,泪盈于睫,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叫了声“大爷”,便深深地福了下去。
周承宗见她腿瘸了,也生出几分怜惜,扶着她的胳膊,一起进了里面的屋子。
“在做什么呢?”周承宗一眼就看见了里屋长案上摆着的尺头、剪子、粉条,还有针线。
越姨娘笑着道:“打模子给大爷做鞋。”
“不是说已经给我做了十双鞋了?”周承宗笑着问道,“还做?怎么穿得完?”
越姨娘笑着嗔了那婆子一眼,“多嘴!”然后对周承宗道:“做了十双,其实只有五双拿得出手,妾身琢磨着,还要做一双,凑个六六大顺,给大爷讨个好彩头。”
周承宗笑了笑,在她房里坐下,道:“既然做好了,拿来给我试试。”
越姨娘忙去拿了个大包袱过来,里面装着五双千层底皂鞋,送到周承宗面前。
她慢慢地蹲身下去,跪在周承宗脚边,给他一双双试着鞋子。
“还不错。”周承宗站起来走了几步,虽然没有冯氏做得合脚舒适,但是也很不错了。
一想到冯氏现在不给他做鞋了,周承宗又有些忿忿,想着你不给我做,照样有别人哭着喊着愿意给我做,谁稀罕?!
周承宗存了赌气的心思,便在越姨娘这里盘桓下来,有心等着冯氏来闹,他再跟冯氏回澜水院。
结果一直等到掌灯时分,越姨娘问了他好几次,要不要在这里用晚饭,澜水院那边也没有一个下人过来请他回去。
周承宗倒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是冷笑一声,对越姨娘道:“摆饭吧,今儿我不走了。”
……
澜水院里,冯氏处置好家务,将松涛苑那边的晚饭都打点好了,才回到自己院子,命人摆晚饭。
“请大爷出来吃饭吧。”冯氏淡淡地吩咐道。
她跟前的范妈妈去里屋张了一眼,出来道:“大爷不在里屋。”
今天伺候的丫鬟忙走上来道:“大爷早上说出去走走,一直没回来。”
“哦。”冯氏应了一声,“那我自己吃。”
“大奶奶,您不去把大爷找回来吗?”那丫鬟不安地道,“奴婢看见越姨娘那边的婆子把大爷请过去了。”
“原来去了姨娘那里。”冯氏笑了笑,“那更好了,我倒更安生。”一边说,一边自己舀了汤喝,“晚上还可以做针线,不用担心吵了别人睡觉。”
范妈妈也不在意,道:“大奶奶,大少奶奶那边要不要去看一看?早些听说被吓着了,不知道好了没有。”
冯氏“嗯”了一声,“你去看看吧。我这边没事,你要有空,可以在那边照应着。”
范妈妈就等着这句话,忙道:“那奴婢就过去照应几天,等那边没事了再回来。”
冯氏笑道:“也不用太着急,你吃了晚饭再去吧。那边的饭菜,恐不合你口味。”
“奴婢什么都吃的。”范妈妈打着哈哈,收拾了一些自己的东西,让小丫鬟抱着自己的铺盖行李,往清远堂那边去了。
冯氏吃完晚饭,自己洗漱之后,就去里屋做针线了。
周承宗在越姨娘的房里等到眼皮都打架了,冯氏还没有使人来接他。
“大爷,要不要妾身服侍您沐浴?”越姨娘怯生生地问道,双颊飞起两片晕红。
她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吴三奶奶给她的求子药,她先前已经吃了,只等周承宗在她这里过夜,她就能再求来一个儿子……
周承宗不悦地道:“我自己去。”说着,大步走进里面的浴房。
听着浴房里哗啦啦的水声,越姨娘别提多高兴,她在外间仔细盘算着,先去屏风后面换了一身紧身细软的寝衣,又画了个淡淡的晕面妆,然后一个人斜倚在床上,等着周承宗出来。
周承宗从浴房出来,闷闷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面朝外躺下了,竟像是没有看到越姨娘的装扮一样。
越姨娘气结,瞪着周承宗的背影发了半天呆,才伸手戳戳了他的后背,腻声道:“……大爷?”
周承宗不耐烦地道:“病着呢!”
越姨娘被骂得满脸通红,只好讪讪地躺下了,也不敢再去施展狐媚功夫,诱惑周承宗跟她一起生儿子。
周承宗睡到半夜,睁开眼,回头一伸手,按在越姨娘的一个穴道上,将越姨娘摁晕过去,然后悄然起身,从她卧房的窗户上跃了出去。
越姨娘本来一直醒着,但是担心吵着周承宗,所以一直躺着不敢动。
周承宗的手一搭上来,她就晓得了,正又惊又喜,马上就觉得一阵眩晕袭来,脑袋一偏,便睡过去了。
……
清远堂的卧房里,盛思颜一洗漱完就拉着周怀轩上了床。
周怀轩以为盛思颜累着了,虽然他一点都不困,但还是拍着她的后背,陪她一起睡。
盛思颜却不老实,慢慢在他怀里拱了拱,然后抬手抱住他的脖颈,凑过去在他脖子上亲了亲。
周怀轩为了“礼尚往来”,也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就跟对闹觉的小孩子一样安抚的吻。
盛思颜窒了窒,又凑上去。
红润的唇在黑暗中从他的下颌渐渐往上,摸索到他的唇边,紧张地停了下来,然后从他的唇角,一点一滴蹭到他温软的唇瓣上。
周怀轩心里一热,忙握住她的肩膀,“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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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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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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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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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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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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