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盛宠>第6章 父子
  鹰愁涧崖顶云幕低垂,夜空如同一张巨大的黑幕,将四野笼罩得严严实实,崖顶上漆黑一片。

  周怀轩的眼睛不同寻常人,能于黑暗中清清楚楚视物。

  他隐身在树丛中,双眸如同鹰隼一般,紧紧盯住前面崖顶上周承宗的一举一动。

  周承宗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崖边的灌木上。

  他伏在崖顶,一手撑在山崖边上,一手慢慢往下探。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那灌木上的情形。

  但是夜色那样浓,那样黑,他瞪得眼珠都要夺眶而出了,才能模模糊糊看见一点那灌木上的情形。

  如今是三月,那灌木上发了新芽,看上去似乎比十几年前小的多。

  周承宗抿紧唇,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这样他能更深地往下探去。

  灌木上果然什么都没有。

  过了这么多年,那孩子就算被这灌木托住,但是这么多年风吹雨打地,是不是还是会掉下去呢?

  那孩子……那孩子……

  周承宗慢慢从崖顶上直起身,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无比肃穆决然。他叹了口气,从后腰里拿出一个铁爪笠,凌空一甩,往悬崖下面抛去,扎在悬崖上,紧了紧,然后自己抓着铁爪笠的绳子,往下猛地跳了下去。

  隐身在树林中的周怀轩悚然动容,往前面跑了几步,小心翼翼来到悬崖边上,伏在地上,往前慢慢挪过去,看向悬崖下方。

  他看见周承宗靠着铁爪笠,在直上直下的悬崖上健步如飞,飞一般往下奔去。

  很快就看不见周承宗的人影了。

  周怀轩默默地往后退去,回到刚才隐身的丛林里,背靠在一棵两人粗的大树上,仰头看着从树林枝叶里露出来的星星点点的夜空,长眉蹙起,总是淡然冷漠的眸子里,闪过难以言说的痛楚。m.χIùmЬ.CǒM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崖顶上寂静无声,就连山风似乎都停止了吹拂,林叶静谧,岁月无声。

  周承宗终于下到崖底,一踩到平地上,他就半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喘息。

  回头看去,身后的悬崖高耸入云,他居然拼着一口气跳了下来!

  虽然有铁爪笠相助,他还是筋疲力尽。

  好不容易歇过来了,周承宗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折子,迎风甩了甩。

  火折子腾地亮起火光,照亮了黑得看不见边的崖底。

  周承宗肃着脸,慢慢从靠近悬崖边的地方看起,一步步丈量过去,生怕漏下任何一个线索。

  这崖底好像有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地上积了厚厚的落叶枯枝,还有很多动物的尸骸,腐烂之后,发出奇怪的气味。

  周承宗忙屏住呼吸,高举着火折子,仔细查探。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一些人的尸骨。

  有大人,有孩子,有的还能看见人形,有的却已经四下零散,似乎是被某些凶猛的动物撕扯过。

  周承宗屏息凝气,在尸骨堆里慢慢翻找。

  终于让他找到一具小小婴孩的骨骸,跟他记忆中那个孩子的大小差不多。

  看着那小小的骨骸,周承宗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悲哀。

  将那具小小骸骨搬到不远处的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头上,周承宗继续搜寻。

  他用光了五个火折子,才把整个崖底都翻寻过了,确信只有这一具骸骨,是属于婴孩的。

  周承宗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抹汗,走回他刚才放置骸骨的大石头旁边。

  他静静地盯着那婴孩的骸骨看了一会儿,然后双腿一弯,跪了下来,对着那婴孩的骸骨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孩子……别怪我们……如果有来世,你找个好人家投胎……”

  从地上站起来,周承宗将手慢慢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石一样的东西。

  如果周怀轩跟了下来,他会看见周承宗手里的这个东西,跟当初他在盛家见过的滴血石几乎一模一样!似乎就是从同一块石头上掰下来的一小块……

  周承宗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对着那婴孩的腿骨刺去。

  他从腿骨里挑出了一点点干涸的骨髓,抹在了那小块玉石上。

  然后他用右手托着玉石,神情紧张地看着它。

  时间在他身边似乎停顿了,又似乎如逝水般迅速流逝。

  他不记得过去多少时间,但是他却看不见一点点异常。

  那玉石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一点异状都没有……

  周承宗的脸色从沉静肃穆,慢慢变得惊讶疑惑,渐渐又变得骇然惶恐,大脑停止了思考,整个人更是如同掉入冰窖一般冰寒彻骨!

  他全身都颤抖起来,上下牙齿嗑嗑作响。

  嗷呜!

  山间终于传来一声狼嚎,惊醒了崖顶和崖下陷入沉思的两个人。

  周承宗抬头看了看山崖,右手往前一甩,这一次将铁爪笠扔出,紧紧扎在悬崖上,两只手攀上铁爪笠的绳子,迅速往悬崖上攀去。

  许是憋着一股气,他上去用的时间,比下悬崖的时候还要快。

  再一次回到崖顶,他呆呆地站在最高处,听着风声缓缓从他耳畔掠过,看着面前天地悠悠,却无他的立足之地!

  山风渐起,似乎也吹散了天上的浮云。

  弯弯的月轮露了出来,万千月辉洒落在鹰愁涧的崖顶。

  周怀轩从大树后面探出头,默默地看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劲弩。

  他的眸中盈满泪光,倒映着天上的月色,却强力忍住,不让那泪落了下来。

  周承宗在崖顶微微侧头,月辉下露出他的半边面颊。

  周怀轩一愣。

  他看见周承宗脸上满是泪水。

  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严父的周承宗,居然满脸是泪!

  周承宗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举起双手,捂住脸,缓缓在崖顶跪了下来。

  他没有哭出声,但是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显露出他的痛苦和悲伤。

  周怀轩看见这一幕,眯了眯眼,抿了抿唇,将手上的劲弩又垂了下来,没有再对准周承宗。

  嗷呜!

  又一声狼嚎传了过来。

  鹰愁涧上多狼,周承宗知道,周怀轩也知道。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理会。

  嗖!

  一只野狼从崖顶另一边窜了过来,直扑向在崖顶跪倒的周承宗。

  周怀轩吃了一惊,正要不顾一切冲出去,就看见周承宗头也不回,右手如闪电般举起,手中寒光一闪,将那野狼剖成两半。

  到底是神将大人,纵然心神不属,也不是野狼能够对付的。

  树林后的周怀轩再一次缓缓举起手中的劲弩,对准了周承宗。

  周承宗杀了野狼之后,还是没有回头。

  他跪在山崖顶上,抬头看着天上露出的半轮月色,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他是那样绝望,那样痛楚,一声声如同杜鹃啼血,山猿哀鸣,听得林中夜宿的飞鸟呼啦啦全部飞了起来。

  鹰愁涧上山风越发大了,呼啸着将他的哭声带向远方……

  周怀轩静静地看着周承宗长跪在悬崖上的背影,听着他惨痛得不能自已的哭声,终于低首垂眸,再一次放下了手中的劲弩。

  他将劲弩挂在腰间,转身伏下身子,趁着呼啸的山风呼啸,还有前面的周承宗痛苦得不能自已的时候,悄没声息地离开了鹰愁涧的悬崖,往神将府的家庙里去了。

  ……

  神将府的家庙里,周雁丽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从外面来的人,拉着越姨娘说了一夜的话,一直到天快亮了,才意犹未尽地道:“姨娘,爹呢?我还想跟爹说说话。姨娘,我想你们,我好想你们……”

  越姨娘担心了一晚上,见周雁丽没事,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松弛下来,困意上袭,耷拉着眼皮道:“……你爹在跟主持说话,明儿再去叫他吧。”一边说,一边就想趴在周雁丽的床边睡过去。

  周雁丽笑了笑,推了推越姨娘,道:“姨娘别这样睡。到那边榻上去睡吧。”

  话音刚落,她屋里的油灯突然熄灭了。

  周雁丽心里一紧,暗叫不好,迅速伏身弯腰,一把抱住越姨娘,飞快从床上滚落下来。

  她刚滚下床,就听见几声嗖嗖如同劲弩释放的声音,往越姨娘刚才趴的地方钉了过去!

  “谁?!有刺客!有刺客!”周雁丽紧紧趴在地上,整个人压在越姨娘身上,将她藏在自己身下,一边大叫出声,一边抓了张椅子过来,挡在自己头顶。

  果然外面偷袭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嗖嗖又是几声,铮铮全数往她们躲的地方扎过去。

  “啊!”越姨娘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惨叫声,两眼往上一翻,已经痛晕了过去。

  “姨娘?姨娘?您怎么啦?!”

  周雁丽的叫声凄厉尖锐,顿时惊醒了家庙里的暗卫明卫。

  无数纷繁复杂的脚步声往这边扑了过来。

  周承宗刚回到家庙,就听见了里面的异样,马上飞奔过来,却来得及只看见一个黑衣人的身影从他面前一晃而过,消失了踪影。

  家庙的暗卫明卫纷纷追了出来。

  “站住!”周承宗沉声道,“不用追了。”

  “大人!那人刚才企图偷袭三姑娘和越姨娘!”家庙的侍卫忙过来行礼,“我们可以追上的!那人只有一个人!”

  “我说不用了就是不用了!”周承宗恼怒地大叫,“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不敢!”侍卫忙低头退开。

  “你们就不怕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周承宗威严说道,“回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那些侍卫忙躬身应是,如流水般退下。

  周承宗大步往周雁丽的屋子行去。

  “雁丽,你们没事吗?”周承宗在门口拍了拍门。

  听见是周承宗的声音,周雁丽才哇地一声哭起来,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哆哆嗦嗦走到门口,打开门。

  “爹!”周雁丽扑到周承宗怀里痛哭起来,“姨娘……姨娘被伤着了!”

  周承宗抿了抿唇,将周雁丽轻轻推开,大步走进屋内,“让我看看。”

  周雁丽抹了抹泪,跟着走进来,将油灯重新捻亮。

  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让周雁丽吃了一惊。

  她的床铺边上,和刚才她们躲的地上,横七竖八插满了削得细细的树枝!

  那些凌空飞来的武器居然不是弩箭,而是细树枝!

  周雁丽的脸色变了变。

  那人明明有弩,却不用弩箭,而是用临时削成的树枝,说明那人心思细致缜密,不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也说明那人的武力值高到令人恐怖,已经到了飞花摘叶俱可伤人的地步!

  “爹,姨娘好像伤到了。”周雁丽含泪走到晕过去的越姨娘身边。

  只见越姨娘的小腿,被一支细细的树枝钉在地上,扎了个洞穿!

  “姨娘!”周雁丽脸色遽变,一下子跪到越姨娘身边,伸出手,颤抖着想把那树枝从越姨娘小腿处拔出来。

  她微一用力,就发现不好,那树枝是径直穿过越姨娘的小腿骨,紧紧钉在地上!

  “爹!姨娘的腿!姨娘的腿!”周雁丽一下子哭了起来,姨娘的这条腿,是不是保不住了?

  周承宗也走了过去,半蹲下来,看了看那根树枝,抿了抿唇,伸出手,微一运气,将那根树枝狠狠拔了出来。

  “啊!”越姨娘一声惨叫,被痛醒了过来,而腿上刺骨的痛楚,让她实在扛不住,再一次两眼往上一翻,又晕了过去。

  她的小腿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血流如注,很快染得越姨娘青碧色的裙子变成暗红色。

  周承宗撕下一块袍子边,给越姨娘把小腿包扎起来,然后托起她:“我带她回去看郎中。”

  “爹!带我一起回去吧!我要去照顾姨娘!”周雁丽攀住周承宗的胳膊,“爹!有人要杀我!您不能再把我放在这里了!”

  周承宗抿了抿唇,沉声道:“你祖父说了,要你大嫂生了你才能回去。你还是在这里再住几个月。”

  “可是……可是……如果那刺客再来怎么办?”周雁丽恐惧地瞪大眼睛,“我害怕……爹,我害怕!”

  “不会。我会多派些侍卫在这里保护你,那人不敢再来的……”周承宗苍白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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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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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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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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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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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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