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赵宸,忽然笑了,翘起的眼尾生出温柔,“真的不愿杀我?”
赵宸疼得直打颤,可寒铁刃刺入的地方,却奇异地开始微弱跳动,很像心跳,暴乱的杀念一时被阻在伤口边缘。
“不杀我你也出不去。”他说,“镇不下杀念,找不回神智,你出不去。”
他冰冷的指尖抚在她眼睫上,看着她染血的眸子,那里凶戾不减,犹如困兽,透着迷失和对杀戮的渴望。
赵宸无意识地嘶吼,握着刃柄用力一搅,血滴成线,化开她脚下的积雪。
“没用的,你杀不了自己,这是在饮鸩止渴。”
他这么说着却不拦她,静静看着她每到忍不住时,便用力搅动伤口抚平杀念,还直直盯着他的咽喉要害。
雪原似乎不分日夜,两个人面对面站了很久,他们脚下也漫延出大片血红。
他笑,“你还能耗多久?再不自救的话,又还能留我多久?外面还有人等你,比如,那个把我封在这儿的人。”
“还有你的仇敌、亲朋好友…”他凑近,“活人、死人,都在等你。”
赵宸喉间微动,没等发出声音,杀念又猛扑而至,来势汹汹,令她不禁踉跄,不受控地向外拔着寒铁刃。
眼看刃身被缓缓拔出,也许下一刻就会刺进他的脖子。
赵宸忽然用力推他,露出凶狠厉色,似在试图驱逐开他,可后者却定在原处,任她怎么胡乱推搡也不动。
直到她拔出寒铁刃的一瞬,他才屈指做了个手势。
雪原崩塌,周遭骤变,他们脚下站立的地方,瞬间变成一座万丈悬崖。
“恩…现在让我走去哪儿?”他后退,顿在悬崖边缘,偏头笑着,“这儿?”
赵宸心口陡然猛跳,在他一脚落空时,下意识动作,一手将寒铁刃钉在崖边,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几乎箍进皮肉。
他挂在悬崖上,仰头笑问:“都不认得我,还救我做什么?”
赵宸眸中清醒与迷失交替,活像被撕成两半,半个身子已经被坠得拖出悬崖,可手仍如同铁钳般牢牢箍着他。
“孟、雍,孟雍——”
赵宸嗓子似生了锈,没有一个字是清晰的,可他还是笑出声,道:“错了。”
“孟雍…”赵宸充耳不闻,边念叨边用力拽着他。
他幽幽道:“再不松手,可要被我拖下来了。”
赵宸还是没反应,不仅抓得愈紧,还松开寒铁刃,用脚勾着,双手都伸出去,雪夹杂着血,不停落在他脸上。
“既然你非要救我…”他忽然探手勾住她的后颈,“那就一起吧!”
高处急坠的剧烈失重感、熟悉至极的寒凉怀抱、一段段光怪陆离的画面——
………
赵宸倏地睁开眼睛,又被强光刺激得飞快闭上。
不过一个呼吸,各种感知纷纷拥挤来。
风雪声、冰冷的空气、浑身上下的剧痛、呼吸间的烧灼感、整个人在摇晃…
下雪…应该还困在杀念里。
然而,赵宸刚生出这个念头,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折磨了她不知多久,犹如跗骨之蛆的杀念,竟然消失了——wWW.ΧìǔΜЬ.CǒΜ
“额吉,这人刚才好像睁眼睛了,他不是死了吗?”童声很轻。
妇人惶恐轻斥:“嘘,圣山上不许乱说话…”
赵宸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等了一会儿,再次将眼睛微微睁开缝隙。
可能太久没见光,视线极不清晰,只能看出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她很快确定,自己正被铁链捆着,平躺在一张木架上。
而那种一直持续的摇晃感,是有人在扛着她躺的木架走动。
至于周围…则是高耸连绵的雪山。
赵宸手指微不可查地捻了捻,感受到皮肉的温度,才彻底确信自己醒过来了。
一场大梦,恍如隔世,险些让她以为半辈子过去了。
是因为孟雍…不对,是因为孟雍封在她心脉处的那缕内力吗?那她真是命大,要不是那缕同源内力…可他是什么时候…
这么胡思乱想一通,赵宸才开始思考动用秘法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刚回想,她便觉得脑袋针扎的疼,只好作罢,情况不明,不能贸然擅动,便由着这些人将她扛上山顶——
“族长,时辰快到了,您这就开始吧!”到了山顶,有人恭谨道。
持续的搬动声过后,除了扛着她的四个人肉桩子,周围人似乎都跪在了地上,苍老的颂念祈告声幽幽传来。
赵宸刚听了一句,眉心便忍不住轻皱。
那是草原很古老的一种语言,除了王族每年祭颂长生天,便只有拜山礼会用,加上她之前听到的“圣山”…
吉雅族、赛罕族、乌恩其族,除了亡族的,这是她记得还保留拜山礼的部族。
可如果她之前没拖到孟雍赶来,那肯定是被苍烈劫走了,又怎么会在这三族,还被带到这种堪称圣洁的仪式上。
很快,那位老族长便提到了她。
“于衰亡中复苏,我族从不曾背弃血誓,王遭逢厄难,望圣山垂怜唤她归来,赛罕一族永世尊仰您…”老族长叩地。
“…”所以之后就会是——
赵宸觉得,自己的脸一定黑了。
木架忽然被人放在地上,赵宸腹间衣衫被割开,冷风拂过,刀刃入肉声刚响,灼热的血便不停落在她的腹间。
“看,王族图腾,真的是…”周遭响起低议。
赵宸雪白的皮肤上,五道伤痕已经结痂,鲜血漫延处,现出大片金黄色图案,树干枝杈层层叠叠,是一棵树。
长生树,属于那兰族的图腾,也象征着长生天的眷顾与护佑。
“王…”老族长哽声唤着,似又叩地。
赵宸有些无奈,也有些心酸,正想出声和这些人说清楚,顺便问问情况——
“咳…”男人轻咳,“赛罕族长,您看王现在还中着邪,还是尽快送进圣山,等情况好些,您再面见如何?”
老族长道:“是、是,先生说得对,还要多谢先生将王找回。”
赵宸心神一凛,这位说她中邪的不是苍烈。
在她动用秘法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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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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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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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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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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