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孟雍道:“沈三说,要想占一个人一辈子,得掏心掏肺地对那个人好,要什么给什么…”
“但我连你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掏心掏肺?”他拥着赵宸,语声如呓。
赵宸心跳不争气地快了几分,直到背上的疼痛传来,脑中才恢复清醒。
三山峡上才是真正的孟雍。
这个满身荆棘毒刺的白骨精,唯一残余的柔软,给的是那个毫无威胁的赵宸——
赵宸渐渐平复,轻问:“你真的认识我?”
孟雍怔了怔,神情渐凝,他以为自己是认识的…
见他沉默,赵宸痴笑着:“孟雍,我也有过家,阿爹、阿娘都很疼我,族人最宠着我,他们会把最好的都给我…”
孟雍默了默,问:“那你怎么会流落在外?还被当成细作抓到军营?”
小时候他不是没问过,可每次对方都哭得厉害,几次之后,他再也不敢去问,连胡伯的事,他都是在陆定北死时才知道——
“因为他们不在了。”赵宸声音淡下来,“边关两国交战,何止重华家破人亡?流民…谁会是天生的流民?”
她顿了顿,“我确实想活着,不惜一切的活,阿爹告诉我,活下来才有希望,才不会让我的族人白死…”
孟雍手臂收紧,“你是想给他们报仇?”
“为了谋害老武王,那些人不惜拿两国交战布杀局…长明军将士还能得个为国捐躯的尊荣,无辜被牵连的大家、小家,却都不过是陪葬品…”
赵宸轻声说,“谁也不会去在意他们,战争的必然就是给这些幸存人的解释,谁想他们也需要一个公道?”
还有到现在都背负着叛乱之名的…
那兰族灭那夜,驻守护卫王室的十二族同样跟着消亡,附近的牧民也被连累,王族方圆二十里…
自漠北向边关逃亡的路上,流民比她见过的将士多,木然又无奈的接受——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孟雍垂眸轻道,“这些我不是不能理解。”
赵宸埋头无声笑了笑,“现在也不晚…”
要不是情势所需,大概她还是不会交代这些,不仅是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
本质上,他不是老武王,她也不是达延——
“你的家在哪儿?我可以让人去寻,说不准当年还有人和你一样逃出来了…”孟雍道,“也许你还有亲人。”
赵宸滞了滞,道:“不用找了,我亲眼看到的,他们都死了。”
默然一刻——
“放心,等着我,会有公道…”孟雍在她耳畔轻许着,“会有那一天。”
赵宸似笑非笑地看他,“咱话儿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打算自个儿单干?”
“重华,危险不用我再多说,我是不能退缩,但你还有我。”孟雍神情认真。
几个呼吸的沉默过后,赵宸轻轻推开他,起身走到桌前,在暗处摸索几下,取出个木盒子走回床边。
倚床而坐,打开木盒,三块铜制令牌在内。
“肖青山的。”赵宸又拿起第二块,“那个被你断臂的红脸老头的,这个——”看向孟雍,“是七里庄那个仙人的。”
在她的笑望中,孟雍眉梢一挑,又快速掩下。
赵宸不在意,继续说:“太子遇刺案,咱俩都清楚是老三干的…本来我以为,太平卫的人搅和进去,是想利用老三谋害太子…”
“直到上次约见庄亲王,他给我带了一句话儿…助陛下剪除老三一系…”
赵宸抚着铜牌,“太平卫的人不是在利用老三,而是真的奉命出现在七里庄,为了帮老三借机刺杀太子。”Χiυmъ.cοΜ
“老三才大我七岁,不可能参与过老武王之死,又怎么会和太平卫有牵扯?只有可能是他背后有人在帮他,第三人——”
她顿了顿,笑问:“你觉得,我猜对了吗?”
孟雍刻意去接近三皇子、楚皇花心思装病算计…都透着极诡异的小心和重视,根本不像对待一个皇子该有的方式…
这些都令赵宸将第三人越描越清楚,直到一个熟悉至极的人显现出来——
孟雍揉了揉眉心,觉得小东西时不时的出人意料,实在有点让他头疼。
良久,他轻道:“你费心探出他是想做什么?要知道陛下继位的这二十三年,有多少次想动他,最后都无力成行。”
“他身为半朝座师,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你在假银票案里做手脚的那些,不过是他羽翼中的冰山一角…”
他眸中稍凝,“你以为他做的那些是自保、退让还是妥协?你忘了亲军叛乱,打进乾清宫那夜?他所有的动作,都是在警告——”
赵宸忽然凑近,俯视他,笑着:“别说他只是丞相,就是皇帝,本王也不怕。”
那尊如来的真身,便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也是她名义上的亲舅公…
当朝丞相张保傅。
“再说警告有用,还要刀枪干什么?”赵宸眉眼如月,“本王能凿开他一角,也早晚能碎了他那座冰山…”
她看着身下的孟雍,“陛下、庄亲王、还有你,算起来我是不会缺少盟友的…更何况他这次还想把陛下卖给我…”
传口信引回关家爷俩的人,无疑就是这位丞相大人——
“你觉得咱们的陛下,还会像之前那么温缓?都不干净,那就拨弄着他们互咬…”
孟雍看着支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儿,笑得有些无奈又纵容。
小东西说的这些,也是他正在做的一步,利用两方的权争,不停削弱——
“你可真是让人犯难。”他摇头笑叹,探手抚了抚她滑落的发丝。
听他松了口,赵宸心下稍缓。
怕倒是真不怕,但能联合孟雍一起,无疑更稳妥,遇到什么还能互相照应…
她正出神,他的手落在她后颈,发力一捞,两个人位置瞬转,同时贴到极近。
微凉侵进炙热,唇齿纠缠,他少了些前次的柔缓。
赵宸踹了踹他,没踹开,拽着他衣襟一翻,在上摁着他,含糊道:“…你还反天了…本王…”
许久,孟雍被她反身摔到地上,才笑了笑:“参与可以,但咱们得约法三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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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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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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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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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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