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我们输了,一败涂地。我爸叫我回去继承家产,不要再做职业车手了,不安全。”
——你拒绝了。
“我说他想得美,不得绿衫我是不会满足的。”
——得了绿衫就会满足吗?
“一件绿衫还不够,我要拿十件八件的,拿到我不想拿为止!”祁念脸上恶狠狠的,木十看着看着就醒了。
她听见外面药检人员的敲门声,明白自己是梦到了白天的事,现在梦醒了,就去开门,乖乖地任对方抽血抽尿。
时间是半夜两点,这明显是临时抽查,周边房间吵哄哄的,似乎有人的起床气被激发了,说了些不好的话。
天地都泛着喧嚣,不过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九个小时后她们还要比团体计时赛,虽然出场顺序是反着来,拥有第一名的她们被安排在最后出场,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但没人敢浪费夜晚,毕竟休息不好是会直接影响发挥的。
阮甜好像跟队医要了安眠药,队医按剂量给她送过去后,停在自己的门口,问自己是不是睡不着,需不需要安眠药。
经常有选手因太过紧张而睡不着的,安眠药是合理用具,不过比赛太累了,哪怕紧张也不至于不困,所以需要的人很少。
木十紧张吗?失眠吗?木十自己不觉得。
她摇了摇头,在队医走后,敲开了苏问道的门,就在她隔壁。
——我要问问题。
抱住睡眼惺忪的苏问道,木十轻轻地摇了摇他。
苏问道点头,“嗯,问吧,什么都可以,我懂好多知识。”
——那天地是什么。
“天地就是万事万物的总和。”苏问道的脑子并没运转,他白天一边看木十比赛,一边处理公司的事,一小时前才躺下,现在眼都睁不开,不过木十的怀抱真的很好,他可以选择不睡,多在这儿躺会,反正具体的问题回答不出,大而虚的问题还是能说上两嘴的。
——我在天地中吗?
“在的,我们都在,没有人能走出去。”苏问道抱紧木十,蹭了蹭她的脸。
木十任由苏问道蹭,但她的眼神越来越深了。
——如果出不去,在一个天地中久了,那这个物质是不是就该坏掉了,被同质掉了,被彻底的变成不是她的事物了。
“可能吧,不管出不出的去也总要变的,没有流转就该死了,池子里的水跟海里的水没可比性,但人跟水不一样,只要接触事物就会流转的。”
——我在很多年内没有流转。
所以你那些年越来越不正常啊,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正常要比不单纯好。
“你的脑子是动的。”苏问道摸摸木十的头,努力睁开眼给她一个饱含确信的眼神。
木十沉默了,她说:“我变了。”
这句是人话,不是风,也产于自然,但加上了世俗的处理。
苏问道呆呆地看了木十几眼,似乎没明白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太熟悉木十的风了,对木十的人话反而不那么清楚。
“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随着第一道不同寻常的流转开始,这个世界就变了,不再充满风雨泥土,亦或是鸟啼虫鸣,而被加进了许多人声的议论、争夺,就是这些不美好的东西,很多的,她跟苏问道在医院谈论过个体的事,她说个体可以只做个个体,不争夺他物,也不被夺走他物。
不过这看来很难,个体的她就无法做到。
拍电影会争夺资源,得影后会争夺资源,加入车队,得黄衫当然也是争夺资源,争夺是无时无刻不发生的,她以前争夺的少,不意味争夺饭食的行为没有发生,她现在争夺的多,不意味着争夺会被争夺所麻痹。
自私是写在基因中的,她的确是生活在天地间,打从一开始就无法逃避,做什么个体的个体。
——什么都没有发生,天地是恒静的。
她回答苏问道。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就像很多个夜晚那样,她觉得苏问道单纯,苏问道就是单纯的,单纯是个比较性概念,而且可由个人决定。嗯,就是这样。
——喜欢被抱吗?
“很喜欢啊。”苏问道把被子给两人盖上,他迷迷糊糊的,感觉现在可温暖可温暖了,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就知道木十总是能让他舒服,“要一直抱我。”他低声说。
木十把头下移,做出了点头的动作。
夜依旧是黑的。
第二天太阳升起后,宁静就为喧嚣所取代了,木十站在赛道外,听祁念跟赵希野聊天,赵希野对昨天的事显然很有兴趣,她问祁念冲那么长时间爽不爽。
祁念一脸春风得意,不用听就知道她很爽。
今天的团体计时赛,成绩并不是取六个人,而是取前四位的,维卡跟阮甜是爬坡型,比赛重心就被放在了其他几位身上,而这几个人里,冲刺实力最好的毫无疑问是祁念,赵希野一直问她状态,也是看她今天能不能带飞全队。
团体计时赛跟前两天的比赛不一样,选手不是一窝蜂地上,而是每隔十分钟就放出一个车队,22个车队逐一进行计时,最后看谁在三十公里的路程中用时少。
黄沙车队被排在了最后,要等近四个小时才能比赛。
第一个车队放出后,木十就躺在地上了,身为家属,苏问道并不能靠近这里。按着车队的规定,为了选手状态,她们住宿也是不能住在一起的,所以早晨她在别人醒前,回到了自己房间。一直待着也可以,不过一个人能待,另一个人就也能待,车队所有人都要求跟家人住在一起,危害便该浮现了。
她想平常事,并不是想不透,只是不常想,以后也不会常想,不过偶尔还是要做的。
身为国内第二大草原的巴音布鲁克真的很美,这里有成群的牛羊,还有野天鹅保护区,当然这些都不如草原本身来的美丽,选手们待在特定的角落,有几个人上来打招呼,木十以扭曲的弧度歪了下自己的头,她躺在草地上,看那些来来往往,对她抱有好奇眼神的车手。
忽然,这里产生了某种震动,有一种“咚咚咚咚”的异样声传来,跟所有车队都不相符。
但有些熟悉,转身趴在草地上,木十吸了下泥土气,在她终于想起那是什么声音时,答案已经传来了。
“木十,苏问道是不是你老公!SC生物集团的苏问道!他的国籍是不是跟传闻中不一样!”
“有人拍到你们俩夜会的照片了,比赛期间还要亲亲我我吗?你对比赛到底抱什么态度!”
“他同意你的求婚了吗?网上传你们前年就结婚了,在你拍《乱》的第一个月里,你们真是在精神病院认识的?”
“苏问道的论文是否作假?他是怎么保持产量的,有没有从别人手中夺走署名权!”
“这里不接受采访。”
“有什么问题,等选手比完赛再说。”
“你进黄沙车队走没走后门!”
“……”
待在泥土中也可以呼吸会儿,但木十对这些问题,实在是不能理解,她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的动作迟了,记者已经被赶了出去,赵希野她们站在自己身前,把其他人的目光都挡住。
所幸这里的选手都是外国人,她们哪怕觉出了话语中的针对性,也不懂话语的意思,挡住记者后,就没有逼问传来了。
但网上怎么又热闹了起来,她昨天进苏问道房间的画面被拍了吗?拍了虽然在车队里影响不好,但在外没什么问题吧,苏问道说他们是夫妻,这种行为都正常。
掏出手机,准备看看外面的世界。
赵希野却先一步开口了,“不用管,赞助商的事跟选手无关,你好好骑车就行。”
“什么事。”
有人要借她欺负苏问道吗?媒体真是比苍耳还要粘人,她不喜欢自己跟苏问道中间插什么粘人的生物。
“今早有人扒出了你老公的信息,蓄谋已久吧,怀疑他论文造假,当然前提是他的确是SC生物的老板。”祁念一边看网上消息一边说。
还有俩仨小时就该她们上场了,谁也不希望赛前发生什么。
话说这些媒体是收了外国人的钱吧,这么乱自家人的心,生怕自己国家这边获胜。
木十听了祁念的话后,沉默着,终于,她拨通了苏问道的电话。
——你上新闻了。
“我看见了,小事情,不用管。”
——媒体在说你论文的事。
木十瞥了眼祁念的手机,上面写着苏问道这些年的科研成果,他居然14岁就发了sci,截止三年前,共发表了198篇sci,这个数量,有些太多了,被怀疑是正常的,虽然木十不怀疑,但以她多年脱离世界的眼看,都觉得太多了。
“我论文正常,一作只有十几篇,不算多。就是参与的项目多且杂,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都是认真参与的,署名正常,不存在任何问题。”苏问道那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他显然是真的不在意这种事。
木十也不在意,但一个“十二年198篇sci”的标题一出,网上根本不缺讨论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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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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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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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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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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