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饶是如此,苏问道帮她穿衣服的时候,还是发现她少有的疲惫。
“你要不要睡会儿?”
——不用睡。
她不困,只是累,而且说不上哪累。
“是不是衣服太紧了?”虽然穿上很漂亮,很贴身,但再合适的礼服也不如什么都不穿舒服吧。
这个透气性也肯定不如骑行服。
木十没有点头,她看着苏问道拉扯礼服的手,这件金光闪闪,看上去就华贵逼人的裙子,据说是99个人日夜不停,加工绣成的。苏问道那双白而修长的手比她更衬这条裙子,只不过那双手看着太有力,骨骼之美与这份柔软又带金属质感的裙子并不相配。
于是她把苏问道的手握在了自己手中。
——穿完了,走吧。
“你不穿鞋吗?这件裙子足够长,能遮住脚,但不穿鞋的话,也会很突兀。”木十不穿鞋也很好看,他才不愿意为了视觉享受就委屈自己老婆。但红毯太乱了,要是放任木十光脚,搞不好会出血。
木十一向不在意那些泥土尖刀,总觉得自己都能无视,但他无法放任木十处于危险的境地,也不能直接对木十说,你不行。
——以往的鞋不就可以吗?我会穿。
苏问道愣住了,他只想到裙子要配高跟鞋,木十又光着脚,完全没想到可以穿平常的鞋。
——是觉得裙子要配高跟鞋吗?
木十看着苏问道,她觉得自己的头有些重,可能是刚才化妆的时候放了沉重的装饰品,她没注意看是什么,只发现苏问道对她的妆容很满意,所以也没拒绝。
“不是,高跟鞋太累了。”苏问道否认自己刚才的想法,且准备将这个话题掀过。
但木十在他说到半截时,已从旁边拿起金色的高跟鞋,穿了起来,她没接触过这种东西,所以也不是很懂它的结构。
苏问道连忙蹲下,帮她摆弄。
——化妆师刚才放在这儿的,你想到也不奇怪。
“我怕你穿这个崴脚。”
——不会崴,我平衡性很好。
木十走了一下,她真的走的很稳,但她的步伐莫名地比平时慢了几倍有余。
苏问道看了会儿,然后一把抱起了她,“等到地儿再穿吧,我在你旁边走,累了你就看我一眼,我就把你像这样抱起来。”他说完,就抱着木十朝楼下走去。
木十看着他,以往都是她抱苏问道,苏问道抱她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她有些陌生。
但苏问道对此一点儿都不陌生,他甚至微微挪动手臂,用手托住了木十的头,以防那些装饰散掉。
这个动作他在床上对睡着的木十演示过,熟练的很,而且由偷偷摸摸转为光明正大,使他的心都跟着跳跃起来了。
把木十抱进车,二十分钟后到达场地,那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无数的摄影师挤成了左右两团大蚁球,木十还没有靠近,就听见了诸如:
“Ambrosio,thisway!”
“Elsa!Elsa!thisway!”
等一系列呐喊,在那短短的红毯上,闪光灯密不透风地打于人脸上,覆盖起一层又一层的恐慌性亮色。
“前边应该是模特,不然摄影师的声音不会这么大的,是要现在走,还是等会儿走。”苏问道来之前做了些功课,但他对红毯算不上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场才是最好的,他凭着天生的自信,握住木十的手,带她下车。
——清场了。
木十在他刚要迈出脚步的时候说。
苏问道愣住,这种遇到大牌明星就清场,留出几分钟的时间供媒体拍照的行为他听说过,但从不曾在意。怎么今天,木十难得跟他一起参加一个活动,就赶上这种如同被冷落的场景了。
“这有出场顺序吗?”
——不知道。
邀请函上没写。
木十看着人群,有人注意到她的下车了,可能是国内的媒体,对着她拍了两张,嘴里低声喃喃:“得到提名也还是糊,被拦在外面进都进不去。”
苏问道听到那话的瞬间,脸都黑了,他给了保镖一个眼神,那种小声的非议才不见踪影。
前边的路仍被堵着,木十站在人群外,望不见里面的场景,只听见那接连不断的快门声。
苏问道明显不开心,他板着脸,似乎已在发怒的边缘。
——你在着急。
木十扭过头,盯着苏问道说。但她的风声还没被苏问道听见,就为一个陌生的拥抱打断了,有人抱住了苏问道,并且直接给了苏问道一个热情的贴面礼。
然后是木十不懂的语言,由那个金发蓝眼,衣着考究,明明带着女伴却抱着苏问道不放的人发出,对方似乎很是开心,于是嘴里不停歇,语速极快,而眼中饱含笑意,嘴在说话的同时亦保持住了明显的弯度。
弹舌音一个接一个,木十能听懂的,只有那不断发出的“苏”字。
苏问道显然认识对方,脸上虽然还板着,却不曾拒绝那人的热情,只是偶尔回头看看木十,与那人保持着一些距离。
——他是谁?
木十在旁边问。
苏问道听到她的话,停顿了下,但因为人多的缘故,话里的信息似乎并没被他听出来。
旁边那人倒是发现他们的异常了,便冲木十的方向笑笑,走上前要跟木十行个贴面礼,被苏问道拦住了。
前面的人群仍在聚集,快门声越来越响,木十看着前方,突然被苏问道拉住了手。
“你想走红毯吗?站着累不累?”
——不累。
苏问道便又和那人说了几句,半分钟后,安保人员在他们面前散开了,苏问道握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红毯上。
这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有快门声,或许也有几个,不过完全不能被人注意到。
木十直直地往前走着,没有人挽留,她也不准备放慢步伐,如此,竟是几步内就走到了终点,红毯真的很短,前面的人竟然能走那么长时间,木十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比想象中简单。
她对苏问道说。
“你喜欢简单还是复杂?”
——宇宙可以复杂,人跟事还是要简单。
苏问道透着几分不悦的脸突然缓和了下来,“你不难过就好,刚才那人是我以前同学,橄榄奖的举办人之一。”他一开始是准备让木十在红毯上多停留会儿的,毕竟木十难得穿这么正式的衣服,为此,他还特意让清场活动早结束了二十秒,这二十秒用在木十身上完全可以。
只是走上去他才发现,根本没摄影师拍,多停留只会尴尬,所幸木十完全不懂这些事,打从一开始就带着他快走,完全没在意旁人。不过即使这样,他也终归开心不起来。
刚才碰见Dubois,那家伙问木十是自己什么人,自己说是老婆,他居然一脸惊讶,说想不到自己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又说橄榄奖不适合新人来,哪怕有提名,不被摄影师熟悉的话,也还是会冷场,如果自己这边没提前准备热场的摄影师,那场面会极其尴尬,更有甚者,停的时候稍微长点儿便会被保安往前赶。
——你们聊了不愉快的内容吗?他见到你似乎很开心。
“嗯,我们一起踢过几年球。他告诉我,今天的红毯走快点儿也没事,明天的晚宴要多停留,那个曝光度比较大。”前提是今天拿到影后。
——你喜欢曝光?
“我们连婚礼都没有,没几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不想这样。”苏问道低声说,他凑近木十,不让其他任何人听见他的声音,但低沉不意味着隐瞒,他在暗示木十,他想要场婚礼。
木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要摸摸他的脸。
苏问道低下头,他看着木十的手,突然回避了下,“别碰我脸,刚才跟别人贴过了,不干净,等回去洗个脸再摸。”
——好。
木十扭过头,跟着接引人员的步伐,在场中找自己的座位。到地儿的时候,发现剧组的人已经到了,王妍被安排在她的右边,而她的左边是苏问道,与苏问道挨着的,是马典导演。
王妍跟马典正隔着中间的两个空位,说着什么,见她来了,就冲她招招手。
“这边,坐下吧,再有十多分钟,颁奖典礼就要开始了。”
“你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高跟鞋不会不舒服吗?还是要在颁奖典礼上公布什么事儿?我们来的时候,发现剧组这边竟然给你老公苏问道也准备了座儿,是以制片人的身份出场。”Χiυmъ.cοΜ
木十看苏问道,她知道苏问道不是制片人,只是投资方,能用这个身份来,是跟制片换身份了?制片没有奖,让苏问道坐在这里倒也没什么。
“我怎么也算剧组的人,倒是王妍,为什么会坐在这儿。”苏问道微微仰着下巴,神情倨傲的看着王妍,把自己对她的不喜欢明明白白的显示在脸上。
只不过下一刻,木十就挡住了他的视线,坐到了王妍身边。
王妍笑了笑,她穿着及地黑裙,肩颈线完美,且涂了一些闪光,整个人高洁又柔美。木十忍不住地多看了她几眼,越看便越觉得替她拍个电影,或者出席个颁奖礼,虽然打乱了自己的节奏,及对宇宙的探索步伐,却是完全正确的,称得上瑰丽的过程。
于是身上这件拘束且过于繁杂的衣服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是被品牌方邀请来的,因为产品的广告是和木十一起拍的,所以被安排坐在这儿。”王妍声音很轻的说,她的头发微卷,在每个发梢处都留了抹缱绻的弧度,这些线条包围着她,勾画着她的脸,眉宇都既清且美。
木十呆呆地看着王妍,直到苏问道把她的脸扳回来。
“你不要一直看别人,机器都在盯着。”
机器盯着就不能看吗?机器也盯着花盯着树,这并不妨碍花与树的生长。王妍也如花般,充满了娇与清,她爱看王妍,只是想多了解花草与人的连接,并不存祸心,如此,不会弯折花草,也不会给花草带来麻烦。
——我看她与看你,总是有相似之处的。
什么鬼的相似之处,单纯是被美□□惑而已。苏问道撇着嘴,想要说上几句反驳的话,耳边却响起了马典的声音,“你不要用这个角度呆着,拍出来会显得你戾气太重,你微微朝东南的方向偏一下,我看机位了,这个角度拍人漂亮。”
苏问道看马典一眼,真的往东南偏了偏,“这样能好看点儿吗?”
他似乎不是特别上镜,很多人说照片里的他要比他本人难看几倍,虽然瞧着也帅,但没到惊艳的地步。
马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是不是不好看。”苏问道低声说。
马典还没回答,后面就传来了认真又肯定的一句蹩脚中文,“苏比任何人都好看。”
发出声音的是Dubois,他正看着手中的翻译器,似乎是准备再说点儿别的夸人话,但对着机器按半天,也没按出正确的来,只能干巴巴地瞅着苏问道,用那双真挚又带着几分包容的眼,重复了句:“比任何人都好看。”
苏问道笑了笑,用法语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Dubois站起来,说自己只是想看看他,毕竟很多年没见了。
然后他们聊了会儿,直到颁奖典礼正式开始,评委不得不坐到前面时,Dubois才离开,他并不是评委,但身为主办方,他显然有很多事要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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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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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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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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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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