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十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过往时光中的人跟她的距离要比他们想象中还大的多,交谈下去也只会带来下一次的不了了之。
“你不要为难,我们真的只是来看看你,你过得好,我们就很开心了。”
“嗯,顺便瞅瞅你有没有什么困难,娱乐圈不好混,但你要是喜欢,我们也不介意当你的金主哈。”
“去,说什么金主,你小子是不是平时没少玩娱乐圈的人!”
“钱色交易嘛,没什么的。对木十我肯定不那样儿。”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木十眼里只有平静,很快,那帮脸上带着笑意的人就发觉她的异常了。
他们沉默下来,互相看着对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对不起,之前说好不来打扰你的,可这些年我们一直很担心,拉了个小群,专门汇报你的消息,却发现你这些年都没有好过来。直到前阵子,才有了些转机,大家就想着聚一聚,来看看你,谈上那么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从木十做演员的消息传出,到黄沙车队的选拔赛,这中间很有那么些时日。
虽然他们没说中间聚起来的过程有多难,木十却可以猜得出,这帮未来各行各业的大佬们很忙,高中时就很忙,现在更是诸事缠身,估计每个都是努力挤出时间来看她的。
而且还穿了跟校服一样颜色的衣服,下半身虽然不同,上半身却都是红白配,让人梦回他们高中时,天天穿校服的时光。
周六日穿校服,寒暑假穿校服,在国内穿,在国外也穿,仿佛穿上就能尽情彰显他们精英的身份了。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帮拿着红白特赦令的人,抽烟、喝酒、早恋样样不耽误,学习还是能超你一大截,甚至有时过黄庄地铁站都不用安检,那是他们的资本,不管是学习、身份、地位还是格局,你都望尘莫及。
而木十,已经忘了自己曾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木十,请速到领奖台领奖!”
“木十……”
巨大的广播声响起,木十轻轻地呼了口气,冲那些人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去忙别的事了。
“等下,手机给我,把你拉进群里。”
“对,方便以后联系,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儿,一定跟我们讲。”
“有敢欺负你的,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帮人边说边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要掏木十手机,但木十穿的骑行服,根本没带手机。Χiυmъ.cοΜ
“xxxxxxxxxxx,我的号码。”挡住他们的手,木十报出自己的号儿来。
她说完就走,所以也没看那些人听到她的话后呆愣的脸。
领完奖要跟苏问道回家的,今天在外面呆的足够久了,哪怕她喜欢自然,也不愿意每时每刻都暴露在危险的郊外。
所幸这里离领奖的地儿并不远,几步就到了,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小地方。
那里的记者有点儿多,而且今天的苏问道好像格外好看,怎么回事儿,早晨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木十,这儿!”赵希野远远地看见她,冲她挥手。
奔到领奖台上,木十还没有站稳,就听见主持人对自己源源不断的夸奖了。
记者们都被拦着,手里□□短炮,却没一个能上前。
有点儿静,又有点儿乱,她那群同学们竟然也在看她。
还是快些结束吧,木十难得的苦恼。
她闭了下眼,再一次睁开时,就看见了苏问道。
“有请黄沙车队赞助商,苏问道先生为木十颁奖!”主持人在旁高声宣布。
木十看着苏问道手中黄沙车队的黑衫,有些不明就里,苏问道前几天才知道自己要参加比赛吧,怎么成赞助商的,这么快吗?
接过黑衫,轻轻触碰了苏问道的手,表明自己有事不懂。
——什么时候回家,为什么会成赞助商。
苏问道的嘴角微微勾起,没回答她的问题。
——今天一天都好奇怪。
木十又说。
这回记者都发现她在跟苏问道说话了,却因她的风声,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木十小姐对夺冠有没有想说的,您在跟苏先生对话吗?用风声?还是单纯的低语。”
——什么都不是。
木十低下头,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下了领奖台,推上车,抬腿就走,右手拿着那套黑色的骑行服,左手控着车把。
她甚至没准备从大路走,而选择了汽车过不来的小路。
后面很吵,她的心很乱,完全不知道在躲什么。
这条路通往何方?走掉会不会不大好?今天的顾虑竟然这么多,以往走了也不会多想吧。
风声悠悠的,在她骑了一个小时后,空中竟然开始下雨。
“喂,不上我的车吗?”
苏问道的声音传来,木十把车停下,呆呆地看着后方。
她被一个温暖的拥抱环住了,那个人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当着我的面就跑,不能等等我吗,我跟你一起躲记者啊。”
——外面好乱。
木十伸腿把车立住,然后回抱苏问道。
这个身体果然是暖的,有时很脆弱,有时却能撑起一片。
苏问道把自行车扔进后备箱,带着木十上车,“见着你以前的同学了?他们很乱吗,从资料上看没什么恶意。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就不让他们见你了。”
木十没有说话,她把苏问道整个抱起,窝在后座上,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苏问道仍由她抱着,车子缓缓前行,几个小时后到了他们暂时的家。
一起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木十终于说了话。
——人太多了,社会关系复杂,一点儿都不单纯。
“怎么不单纯了,看着很好的高中友谊啊,人大附的教育结构,应该能让你们有充足的时间相处。”
上课时间晚,中午有大把时间休息逛商场,下午四点放学,可以去隔壁人大健健身,喝喝咖啡,不是挺好的,少男少女,也没那么多外界干扰,好好地被保护在一个大环境里。
木十默然,她知道那段时间很美好,但对那些人,她已经没有接触的渴望了。
“你以前跟他们一起骑车吗?”
——嗯,高一暑假说去长白山玩,由那儿开始的。
“你不像是会参与这种事的人,他们硬拉你去的吧,你人生中第一辆公路车也是他们买的,沿途在不同的酒店、别墅休息,饿了有专人送营养餐,全程只要骑车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管。”苏问道对着木十说,他毫不掩饰自己查过木十的资料。
木十对他这些侵犯自己隐私权的行为也向来没表示。
——我跟他们学了很多,又快乐又空虚。
她在那个世界的生活是纷乱的,享受着全国最好的师资,跟一批智商超群,家境优越的二代们待在一起,世界都被展示在眼前,经常有电视台来采访,每个人都被寄予厚望,见到他们校服的人都对他们很宽容。
好像每一天都是充满光明的,只要稍微努力,就能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切。
但那个世界真的空虚,让木十找不到她想要的快乐和意义。
“我觉得很有趣啊,虽然一开始看的时候担心你有早恋问题,但发现没有后,我就觉得那样的生活很不错。男男女女的,多好啊,我的少年时光,身边根本没女生,可苦闷了。”苏问道抱住木十,亲亲她的脸。
要是木十有过早恋问题,他肯定不会提这些事。但现在没有,所以一切都是可以坦然面对的,也就能打趣打趣木十,其实他苦闷不是因为没女生,有女生他也不会看,找个合适又愿意懂自己包容自己,而且不惹麻烦的女生多难啊。
——为什么没女生。
木十没听懂苏问道的打趣,她只知道对方的女人缘很好,有无数人愿意扑到他身边。
“因为我上的是男校,伊顿公学,里面的生活又紧实又无聊,自己住在一个屋子里,每天穿着燕尾服,但凡有一个部件穿落下了,都不被允许上课,只能回去把一切整好再来。而且虽然有各种各样的运动,却不允许躺在土地上,好像那不是绅士该做的,”苏问道贴着木十的脸,“多可惜啊,我人生最好的那几年,都花在上面了,后来长大,想躺地上也不能躺了。”
一直守着规矩的话,的确是不能躺。木十想着自己放纵以后,被人当疯子的日常。
她跟以前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离泥土太近,又学风的话而已,但整个社会一下就变了,哪怕是最亲密的朋友,都只是想着给自己找心理医生,而全不思考,正常的自己是不是本就想干这种事。
“而且,男人待在一起太久就会异变。”苏问道的声音突然放小,悄咪咪地跟木十说:“你知道吗,有一天我在长椅上睡着时,竟然有个变态亲我,跟我表白,说很喜欢我。后来在我威胁下离开了,但几年后,听说他恶习不改,找了很多人陪他一起玩,结果有一天,就确诊艾滋了,而且混不把这当回事儿,只问那些男孩儿们还愿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了,男孩儿们为了他的钱都说愿意,一直用阻断药也愿意接近有艾滋的他。哈哈哈!多可笑啊,我听说后就让手下发了个问卷,问大众这些男孩儿是不是贱得慌,能容忍他们这种行为,还是能容忍一个人像流浪汉一样躺在地上。”
——他们说能容忍要钱不要命的男孩儿们,因为躺在地上的人影响市容又影响他人的心情。男孩儿再恶劣也是他们见不到的,躺在地上的人则不然。
木十回答。
苏问道点了点头,表明木十说得对,他那些问卷上的确有这种回答,当然也不全是这样的,只是他愿意顺着木十说,安抚木十。
“喜欢钱不是异端行为,躺在泥土中不说人话才是。”他看着木十的眼。
木十知道自己为什么躲避那些同学了,因为他们曾经真的拥有过友谊,而这友谊在一个人做出不雅的行动后,变为了难以理解和担忧。
她没有亲人,只有这些朋友,把他们看地很重过,却发现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他们一开始便是两个阶级。
自己要的是泥土,不是上流社会的权利。
她对那些不感兴趣,却能理解自己不感兴趣的一切,而且无法对那些人做出正确的解释,她只能逃。
逃才能躲避心中的愧疚不安,但在她的意识中,本不该存在这种不安的情感,所以她矛盾,甚至见到他们便疯狂。
“不要瞎想了,按第一反应做事就行,还有我陪着你呢,我们可以一起躺在土地上。”苏问道抱着她,蹭蹭她的脸。
木十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苏问道真的很会撒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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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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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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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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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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