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记》载,倭国于东面大海中,依山岛而居,性喜水,凡来往者,皆驾船渡海行百余里,方可见岸。
倭人善使刀,凶猛性狠,自树一帜不可小觑。身材三五矮短,然海战可独当一面。
李长风回忆起曾看过的《浮云记》,天阙宫门口的执刀人小田切原和书中描写一般无二,可这擂台之上的丹羽香,却让他另眼相看。
倒不是因为她玲珑有致的身体,而是那股不愿服输,却深深执念于公平二字。
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公平。
但这个女孩却愿意放弃优势,竟丝毫不考虑对手已是一个地星境的强者。
从这一点看,弃刀之举却让天平更加倾斜,更加不公平。
丹羽香的花色锦袍和黑色秀发被鲜血打湿,飘逸如羽的发丝如今已凝成一股绳,显得颇为狼狈。
花似锦没有走。
她一掌将丹羽香打的口吐鲜血,却没有离开。
这场看上去已没有悬念的战斗,依然没有结束。
因为丹羽香还未认输,她只是需要缓口气。
有人觉得花似锦残忍,想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但李长风神目如炬,看出了花似锦眼中的一丝期盼。
期盼?
丹羽香挣扎起来,忍痛说道:“我还未认输,所以不算你赢。”
花似锦比刚才更平静了,她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你可知这样的努力和坚持不过是徒劳,甚至你有可能会死。”
丹羽香:“我的家乡连年战乱,已经受不住更多的破坏,在我的家乡,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并非是生性好勇斗狠,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朋友,所以我的师傅、我的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不能轻易认输,即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不能认输,因为我没有退路。”
花似锦若有所思,陷入沉默。
大介国远在东方岛屿,兜鍪国有何尝正居繁华之地?
南面诸岛各方势力的倾轧斗争,兜鍪国于兵荒马乱的诸侯割据中建国,走过了八方风雨,这其中的苦楚又哪是常人能懂······
丹羽香所说的话,花似锦的父亲也曾对她说过。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只能拼尽全力活着,守护珍贵的东西。
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绝不退后半步。
良久,花似锦抬头说:“真是一个愚蠢的人。”
丹羽香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澎湃的真元贯通她的胸口,她全身已再没有了一丝反抗的力量,犹如抽丝剥茧抽刀断水。
但这真元却不如刚才那般霸道凶猛,反而让她身处温水之中。
她胸口堵塞的淤血也被一道贯通。
她想抬头看看那个冷漠却又热情的女人,但实在没有力气了。
花似锦平静的走下了擂台。
太监上前一步尖声道:“本场胜者,兜鍪国花似锦!下一场,南山书院周修冶对阵寒鸦国居楼。”
周修冶在外人眼中很傻,但院长曾说他大智若愚,或许是他平时所表现的傻气让人忽略了他的刻苦,一个每日能把劈砍直刺挥剑认真训练千次的人,真的傻吗?
周修冶此行,有人送了他一件礼物。
李长风看到周修冶从背上解下长包袱,里面是一条木盒。
周修冶打开,里面是把剑。
青水绳柄,龙纹生钢,沧溟剑镗,八面剑脊,流苏剑穗。
此剑重四十六斤,剑刃无锋。
李长风脸色肃穆,暗叹一声好剑!
周修冶说:“此剑名巨阙,是子由师兄初踏地星境,从藏书楼所得,这次长安行,他把剑借于我,让我扬剑威。”
居楼背着一把剑。
周修冶倒提着一把剑。
两人手中都是重剑。
似乎自古以来,很少有剑客如此。
也很少见到这样的怪异战斗。
于是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擂台。
周修冶说:“在金牛镇外,你曾伏击李长风,差一点就杀死他。”
居楼语气略带嘲弄:“哦,所以你是替他报仇来了?”
周修冶摇了摇头说:“他的仇自然是他自己报,我今天来,是为书院正名,也好教你看看,你并没有资格挑战书院。”
周修冶的脑筋是直的,他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正因为他如此认真如此直接,所以居楼的脸色越来越黑。
她身后的玄铁重剑已被她握在了手中。
居楼手中的剑虽重,却丝毫没有阻碍她的身形。
她脚步之快,如离弦之箭爆射而出,周修冶看到一条黑线,其次便是当头斩来的玄铁。
李长风的眉目微微皱起。
显然,居楼的修为比之上一次见面又有精进。
周修冶脚踏稳步,巨阙剑迎头而上,和玄铁发出沉闷的铿锵声。
他们每次的剑刃相交都像是两根生铁棍在敲击。
寒鸦国最当世知名的是真如剑意。
但少有人知,寒鸦国最霸道的不是真如剑意,而是真如剑。
现在真如剑就在居楼的手中。
真如剑锋如戟挥舞当头砍下,这是真如剑中的刚猛之最。
‘燕跃青壁’
周修冶还之以《撩云剑》起手势剑起苍黄,平平直直的刺出。
巨阙的钝锋直点真如剑刃。
两者相交,光火四射。
居楼忽然在空中弃剑。
转身。
雪剑斋的卫褚亭弃剑,是因为与剑灵相通,可以真元御剑,但居楼手中的真如剑,却做不到两相互通,所以她弃剑,是为了用更加刚猛的招式。
居楼猛然转身,倒提剑柄,真如剑被她抡圆了朝周修冶的胸口挥剑。
巨阙乃是天下少有的重剑。
但周修冶拿到巨阙也不过才几日。
所以居楼的这一剑,他来不及出剑抵抗,只能格挡。
真如剑斩在巨阙的八面剑脊上,北方寒鸦国最霸道的剑意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它的刚猛无匹。
这股剑意透过巨阙,直击周修冶的胸口。
周修冶内府有如翻江倒海,不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尽数洒在巨阙剑身。
居楼冷笑:“执重剑者,乃是剑道之最,你以为谁都配用?”
周修冶屏住真元把内府的紊乱气血压制平静,从青袍下摆撤下布条,把自己的手和剑柄绑在一起,认真说:“女人可以,男人当然也可以!”
居楼柳眉倒竖,身形再度消失。
周修冶朝着虚空一刺,金铁之声传来。
再朝左侧挥剑,又是金火大盛。
右侧劈斩,沉闷钢铁声。
依然是三招,可居楼却感觉出了一丝异样,这巨阙在周修冶的手中,竟越来越有种举重若轻的感觉。ωωω.χΙυΜЬ.Cǒm
居楼负剑千里,才体悟出一丝其中奥妙,周修冶不过才几日?
李长风说:“若论真元之纯实,剑招之稳固,无人可出其右,”
智善抚须笑说:“颇有大器之风。”
李长风前一夜和周修冶睡在柴房,虽整夜失眠,但他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北方寒鸦国最可怕的不单是真如剑意,而在于真如剑内里的巧工机簧,冷器暗门。
居楼曾在金牛镇外用九千九百三十八根银鱼针截杀李长风,连密宗传人解红妆都无法躲过,如果不是智善,或许解红妆和李长风殒命当场也是可能。
李长风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周修冶。
现如今,在面对周修冶铜墙铁壁的防御时,居楼忽然后退,打开了真如剑。
真如剑中有千百机簧,咔嚓响动。
居楼冷笑道:“你既代表书院,那我也教你看看我是否有资格挑战书院!”
波光粼粼,美丽森然。
九千九百三十八根银鱼针,正对周修冶。
周修冶双脚迈开,巨阙被他提在手中。
他的神色显露一丝犹豫,但转眼便是如山般坚定。
他回想起了子由师兄下山和他说的话,但他想自己试试。
“银月堡的申屠老匹夫虽然性子狠辣,可那一手金蛇银鱼却堪称霸道之最,几十年来见过他手上银鱼针的,怕都已经存活不多了,现如今这真如剑传到他的女儿手中,怕是再过几年,江湖恐怕又会多出一个小申屠。”
“这九千九百根银鱼针若是齐射而出,对面的小子怕是接不住的,这丫头虽然继承了银月堡她老子的真如剑,但恐怕最多也就能使用剑中的银鱼针,若是金蛇刺,只怕还不到火候。”
“老东西,你记错了,是九千九百三十八根。”
“对对,老糊涂了,申屠那老王八就不喜欢整数,喜欢三十八这个数,人家去红袖坊都是让姑娘们唱十八模,申屠这老王八让人家唱三十八模,真是个老变态。”
“哈哈,还真是如此。”
擂台下见过这银鱼针可怕之处的几位前辈相互交谈,竟都有些缅怀逝去的时光。
如今那帮老东西,现在怕是都已经走不动路了。
居楼将台下的议论纳入耳中,冷面对周修冶说:“今日当以你血来祭我寒鸦国之名。”
周修冶未发一言。
九千九百三十八针银鱼,忽然齐射而出,如天女散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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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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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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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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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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