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对是大人物……
可大人物,是那么好杀的么?
方不为以往刺杀那些人物的案子,袁殊算得上是最清楚的一个。
看似每一次,方不为都能安然逃脱,但哪一次又不是险之又险,九死一生?ωωω.χΙυΜЬ.Cǒm
“就不能不杀么?”袁殊叹了一口气,“就以你现在这个身份,好好做你的齐希声,发挥的作用比杀一两个汉奸和日本人大的多……”
“想的倒挺好?”方不为自嘲般的笑了一声,“但没人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中村不会给,马春风也不会给……
这个齐希声再要当下去,要么为了取信日本人,进而伤害到自己人,要么突然被日本人识破,死无葬身之地。
截止现在,知道这个身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方不为笑了笑,拍了拍袁殊的肩膀,“当好你的谍王,万事小心……”
“谍王?”袁殊一脸的古怪,“比你差远了!”
“不,你做的比我好!”方不为笑道,“不过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一点……比如,胆子不要那么大,主意不要那么正,感觉会留隐患的事情,如果来不及请示,哪怕不做都行……”
“嗯,记住了!”袁殊随口应道。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他根本听进去,不由的有些头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让袁殊改变性格,哪有那么容易?
自己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剩下的看造化吧……
“那我走了!”方不为摆了摆手,一个鱼跃,翻出了窗户。
还是像上次一样,方不为像一道轻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袁殊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看着半开的窗户,发了好一会呆,才想起来,有件事情忘了问。
吕开山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知道齐希声就是方不为之后,有些疑点,就能想的通了。
比如田立成,车庆丰为什么死的那么突然,还是被亲如兄弟的吕开山弄死的?
吕开山反而活的好好的,还高升了?
这简直是在明着告诉袁殊,吕开山也是卧底。
那申振纲呢?
在南京被抓那一晚,方不为看申振纲的眼神明显不对,还有说话的语气,好像带着点巴结的意味。
袁殊当时只以为,齐希声是汉奸,又仰慕日本文化,所以对留过日,且出身名门,博学多才的申购振纲很有好感。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巴结的眼神,而是尊敬。
因为他时不时,就能从还是齐希声的方不为眼中,看到这种眼神……
太熟悉了!
再加上申振纲和声望,还有他与禹长的关系,袁殊猜测,十之八九,这也是个卧底。
一想到那一晚,袁殊就忍不住的惊叹。
三个卧底,竟然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凑了一桌,还全都被抓了进去?
也不知道当晚的方不为费了多少心机,才没让自己和申振纲起疑。
算了,错过了就错过了吧,真要点破了,也并非就是好事……
……
月光如水,映的黄浦江像是一条银河。
方不为一边听着对岸的动静,一边摇着橹。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见过袁殊后,就会留在浦东。
但谁能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多口舌,袁殊一句都没听进去?
只能提醒一下胡月明了。
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能发电报,不然就有可能被延安收到,从而引起误会。
留信之类的举动又不怎么安全,所以方不为不得不连夜去见胡月明一趟。
不过好在现在上海相对安定,戒严没有那么严,和胡月明见面的难度没有那么大。
过了江,弃了小船,方不为从江岸潜进外滩,一路潜向静安寺。
胡月明并没有住在八路军办事处,而是用化名,住在之前左联的一处秘密据点:风华木器厂。
方不为依稀记得,几年前,他第一次监测胡月明的电台信号的时候,好像就在这个位置。
这次也是故伎重施,方不为根据胡月明的电台频率和波段,确定了他的位置,然后又用了追踪器……
胡月明住在一幢小二楼的二层,下面好像是两个伙计,这对方不为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就潜到了胡月明的卧室。
干特务这一行的,警觉性都比较高。
也不知道胡月明是本来就没睡着,还是方不为几乎微不可闻的动作惊到了他,反正方不为滑进窗户的时候,他是醒着的。
一听呼吸的频率,方不为就能判断的出来,胡月明在装睡。
说不定被子底下的手中,就握着一柄枪,枪口正对着自己。
正好,省的自己弄醒他了。
方不为转过身,轻轻的关上了窗户,然后又低声说道:“是我,一百号……”
“唰”的一下,胡月明猛的坐了起来,瞪着两只眼睛,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但方不为看到,他的两只手,依然藏在被子里,看来还是没对自己消除戒心。
“这么黑,你又看不到?”方不为拉开了窗帘,又举了举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枪。
“再说了,我脸早换了,想必你也认不出来……”
“我知道!”胡月明紧紧的盯着方不为,“说你的代码!”
“********”方不为边念着一长串数字,边走到一张书桌前坐了下来。
“真的是你?”胡月明浑身一松,飞快的跳下床来,“为什么一直不回电报?”
方不为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该说的,他已经给李泽田发了电报,说的一清二楚,该表明的态度,也已表达的清晰无比。
“不说这个了!”方不为摆了摆手,“找你有两件事!”
“你说!”胡月明坐到了方不为的对面。
“虞洽卿路的小码头,有两个安全屋,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全部送给你们了……估计你们自己用不完,有条件的话,也可能卖出去,换一些经费……”
“好!”胡月明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方不为所说的地址,示意自己记住了。
“第二,我在汇丰银行单另开了一个账户,会不定期往里存钱,算是捐给边区的军费……这是凭证,你收好……”
方不为把一个纸包推给了胡月明。
胡月明心里一跳,没有去接。
方不为什么意思?
他刚要说话,方不为猛的摆了摆手,“听我说完!”
“第三,马春风已经怀疑我了,他命我清明之前,必须回重庆……
但不管我回去,还是不回去,重庆方面肯定会传出一些对我不利的传闻,比如,我迫害了哪些同志,又做过什么对边区不利的事情……
不是想让你替我隐瞒,你该汇报汇报,该请示请示……我只是想让你帮忙……你在上海,消息渠道要广一些,收到这些信息的时间也肯定要早一些,不管到时候听到什么,一定给我发一份电报,给我讲一下这些传闻……
你放心,我已经向泽田同志报备过了,他也会这么做的……”
胡月明却越听越糊消涂。
他总感觉,方不为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
“最后这个,算是我个人给你的提醒,向不向上汇报在你……”
方不为盯着胡月明,两只眼睛闪着精光:“不要去见汪精卫……一定不要去见汪精卫……不管谁蛊惑你,在没有得到上级指示之前,坚决不要去见汪精卫……”
他连说了三遍,像是在怒吼一样,胡月明直接被惊呆了:“我为什么要去见汪精卫?”
“不要问为什么,记住我的话就行!”方不为猛吐了一口气。
“你要说,就说清楚啊?”胡月明急道,“这光是提醒我,总的有个原因吧?”
“没有原因……只是预感而已,觉的总有一天,他可能会找你……”
方不为摇了摇头,“也或许是我预感错了,他不一定就会见你……”
有关汪精卫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是小事,更何况还针对的是他自己,他哪里敢大意?
方不为这样的态度,激的胡月明心烦气燥。
哪有这样说话的,太不负责任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组织?”胡月明急声问道。
方不为一声长叹。
他就知道胡月明会这么问。
这也是他不愿意回去的原因。
因为没办法解释。
“随你怎么想吧!”方不为随口说道,“我要走了!”
“等等……”胡月明一声低呼,“你不回去一趟?”
“回去做什么,又帮不上多大的忙?”方不为笑道,“该说的,我已经给泽田同志发电报说过了……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马春风都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还要回重庆?”胡月明急道,“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还是那句话,放心吧!”方不为回道,“就算我真回去了,马春风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也敢保证,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人的事情来……”
说着,方不为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纸包:“这还不能表明我的态度么?”
胡月明猛的一僵。
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他刚要解释,却见方不为站了起来,走向窗户。
“走了,你也保重……”方不为笑着朝胡月明摆了摆手,然后单手一按,翻出了窗户。
等胡月明追到窗边,哪里还有方不为的影子?
组织上交待他问的话,他一句都没问到,光听方不为在那里说胡话了。
胡月明气的直跳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方不为既然说他给李泽田放过电报,那就肯定是发过了,这一点,胡月明还是相信的。
他就是想不明白,方不为神经质一般的提醒自己,不要见汪精卫,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预感?
扯淡呢吧?
……
和胡月明这样的人见面,方不为还是有些压力的。
因为他们无一例外,见了面,肯定会问一些自己无法解释的问题。
比如像袁殊那样,会问自己怎么杀手的那些汉奸,怎么随时随地的发的电报,手底下是不是有一批非常厉害,非常专业的手下……等等等等!
而这样的人,往往人表的不止他们自己,还有上级,或者更上一级。
方不为不可能像和袁殊对话那样,半开玩笑,半真半假的说出一些事实。
真敢那样说,要么会被人认为自己态度不端正,要么就会被人当了真……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方不为所希望的,那就索性不要给这些人说话的机会……
方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政治就是这么复杂,他活了两辈子,都没把这玩意搞懂过……
算了,还是做一些自己比较擅长的事情吧。
……
三天后,方不为才北平。
怕暴露行迹,他没敢坐飞机,而是先乘船,逆江而下,然后又坐的火车。
刚立春没几天,北方正是最冷的时节,哈出一口气,瞬间就会有一层寒霜飘落到领子上。
刚下过雪,太阳照在上面,映出耀眼的银光,刺的双眼发酸。
李照夜紧了紧大衣,捏着领子,进了一家酒楼。
二楼的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黑底金字:东兴楼。
这是川岛芳子在北平公开的据点,只要回北平,川岛就会到这里来,宴请一些汉奸权贵,社会名流,以及日方高级机要人员。
这会才是十点多,酒楼刚开门,还不到上客的时候,掌柜的正在柜台上算账,伙计小二正在擦桌子扫地。
“哎哟,客官您真早儿……”一见有客上门,掌柜本能的招呼起来,“您看你吃点什么?”
“来口铜锅,多放油,多放辣,再来两斤羊肉,半斤汾酒……”
方不为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着话,凑到了厅堂中央的火炉子跟着。
伙计很有眼色,飞快的把一张椅子送到了方不为的屁股底下。
“好嘞,客管你先暖暖酒,喝口热茶……”掌柜招呼了一句,又给伙计交待着,“赶快通知后面,招呼着……”
方不为随意的点了点头,又往四周瞅了一眼,看了看酒楼内的环境。
他是踩点来了。
明天晚上,川岛可能会在这里请客。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金怀玉说的含含糊糊,好像连请的是谁都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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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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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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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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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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