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日本间谍也一样,就像是被方不为捏在手里的棋子,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般。
但谷振龙等人既便心里再佩服,也没有夸赞方不为一句。
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方不为的计划过于行险,一个不慎,便是鸡飞蛋打。
“接下了怎么弄?”谷振龙皱眉问道。
“等天亮!”方不为笃定的回道。
……
佐木感觉,自从大蛇阁下出事之后,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执行的任务没有一次成功过。
难道是因为同妙指挥不当的原因?
佐木眼观鼻,鼻观心,跪坐在同妙面前。
同妙坐躺在躺椅上,眼睛盯着顶上的电灯,瞳孔里没有一丝聚焦。
但在他的脑海里,佐木汇报时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他反复推敲,最后又组成一副副立体的画面……
陈群潜回南京,以爆光身份相威胁,让陈昌跟他回上海,被陈昌拒绝。
孙振德得知消息后,通知了佐木。并与佐木商定了诱杀了陈群的计划。
同时,陈昌认为陈群不一定上当,另外与佐木商定了第二套方案:假扮带着自己的亲信,绑架陈群。
父子二人心有灵犀,陈群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惜,双方的计划都失败了。
但为什么死的会是孙振德?
他总觉的,陈群的目的就是想要杀死孙振德一样。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许久之后,同妙才问道。
“孙振德已心生警惕,我怕失去控制……”佐木回道。
“尸体呢?”
“陈群说他会处理。”
“他的那些手下呢?”
“这些全是上海的青帮弟子,没人认得孙振德。而且陈群答应,他会连夜撤回上海,这些手下也会带回去……”佐木回道。
“陈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为什么要急着回去?”同妙问道。
“今夜的动静不小,他怕被国民政府的特务部门知道他来南京的消息……两年前的事情闹的太大,委员长表面答应放了他,但暗地里一直想将他除掉,所以陈群才一直躲在上海……”
等于首尾已经处理干净了,陈昌的身份没有暴露,孙振德的死也扯不到陈昌身上。
但同妙总觉的其中的疑点很多。
“我再问你几个问题……”同妙猛的坐起身来,“怎么说,陈群也是他的生父,商定诱杀陈群之时,陈昌为什么答应的那么快?”
“陈昌从小遭受虐待,不但淡薄亲情,性格也有缺陷。他猛然脱离苦海,便如穷人乍富一般……与现在的身份相比,亲情在他眼里,一钱不值!”佐木回道。
“陈群既然计划绑架陈昌,那为什么陈昌在楼下的时候不动手,非要等你们上楼?”同妙又问道。
“陈群应该早就料到,我们会拿陈昌做诱饵除掉他,所以想将我们一并除去,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并拿陈昌胁迫他,我也逃不出来……”
同妙猛的一顿,戎有所思的看了看佐木。
佐木这样回答,竟然完美的解答了他怀疑陈群就是想杀死孙振德的疑点。
站在陈群的角度,与本人相比,内部人员更容易暴露陈昌的真实身份。
同妙沉吟许久后才问道:“你觉的,有没有可能是陈群与陈昌暗中设计,想要除掉知道陈昌身份的人?”
“不可能!”佐木坚定的摇着头,“陈群或许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陈昌不会有。在帝国,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多很多……”
同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总觉的,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好像是有人设计成这样的。
不是怀疑,纯猝是一种直觉。
但要说这件事是支那特工部门设计的,佐木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同妙一时半会想不通。
“向领事馆汇报吧!”同妙叹了一声,又交待道,“密切注意‘貉’的动向……”
“嘿!”
看到佐木离去的身影,同妙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执行敌后任务,助手是否得力,直接关系到最终的成败。
同妙无比的怀念两年前,他带领大蛇和玄苦游刃于南京城的时光。
佐木连称职都算不上。
若不是他不经试探便安排陈群和陈昌见面,哪里会闹到如今的局面?
……
天色刚亮,湖面上的雾气还没有散尽,几条小船便摇进了湖里,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爹,你看……”刚刚撒完网的儿子指着水面漂着的一个水泡喊道。
像是一块布,又像是一件衣服,鼓着一个大泡。
老爹凝神一看,水泡下面好像还连着什么东西。
“捞起来看看!”老爹扔下撸板,抄起了挠钩。
水泡刚刚被翻了个,儿子便看到了一张被水泡的肿涨的脸。
“死人?”儿子惊退两步,跌坐在船舱里。
……
两个小时以后,陈祖燕和陈超联袂而来。
死的是党国高官,警察局层层上报,自然会惊动陈超。
做为死者的直接上级,听闻噩耗,于情于理,陈祖燕都必须亲自过来看一眼。
看到孙振德的尸体时,陈祖燕的嘴角轻轻的扯了一下,好像是在笑的样子。
“厅长,局长!”过来了一个警察,给陈超和陈祖燕敬着礼。
“说一说情况!”陈超说道。
“孙处长是被人从背后袭杀致死……共有三刀,两刀刺中心脏,一刀割喉……”
警察的声音不大不小,附近的人都能听到。
“那就是老手所为?”陈超问道。
“对!”警察点着头,“下手的,更像是专业的刺客!”
“刺客?”陈祖燕冷笑一声,“什么人胆敢在南京刺杀党国高官?给我全城搜捕……”
……
“阁下,孙振德的尸体被人发现了,首都警察厅厅长陈超和调查统计局局长陈祖燕亲自到现场查看……”佐木一脸的阴沉的向同妙汇报着。
“什么时候?”
“刚刚!”
“你怎么知道的?”同妙惊问道。
帝国在南京的情报网络竟然如此高效,竟然能随时随地的探查到陈祖燕和陈超的行踪?
“就在湖边!”佐木指了指离洋行不远的玄武湖。
“太平门?”同妙稍一转念,就猜到了被抛尸的位置。
“对!”佐木点了点头,“从成贤街离开,最近的便是太平门,太平门也恰好比邻玄武湖。陈群应该是出城的时候,将尸体抛入湖中的……我探查到,昨夜凌晨,确实有几辆小车是从太平门出的城,应该就是陈群。”
“陈群老于江湖,为何如此大意?”同妙疑声问道。
“可能是意外!”佐木回道,“尸体上绑着绳子,还连着一个绳套,之前上面应该绑着石头,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破了……”
“现在什么情况?”同妙又问道。
“陈祖燕震怒不已,警察厅全员出动,在全城搜捕!另悬赏一万大洋,寻找知情者……”佐木回道。琇書蛧
“会不会怀疑到陈昌?”
“不会!”佐木回道,“孙振德去找陈昌的借口很充足,而且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也不会牵扯到我们这里。李凤年出事之后,和孙振德交接情报的方式便成了定点传递,孙振德不知道任何一处据点……”
“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同妙冷声问道。
“全面收缩!”佐木回道,“让我们的人就地潜伏,通知内线及时探听消息!”
还算中肯。
同妙点了点头,又交待道,“想办法与陈昌取得联系,看南京的特务部门有没有参与!”
陈祖燕是统计局的局长,调派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参与查案也很正常。
“明白!”佐木回道。
……
“什么时候动手?”陈超不耐烦的问着方不为。
“不急,让消息飞一会儿!”方不为回道。
已到了收网阶段,洋行,货场,丹凤街的商行,甚至是日本总领事馆附近都安排了人,孙先生这一伙人,是插翅也难逃了。
马春风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在这么多长官面前也敢说俏皮话。
“不能太着急!”方不为解释道,“孙先生这么重要的人物,要是查到的太快了,别说日本人,咱们内部都会起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谷振龙又说道,“越是到最后,越是不能大意!”
……
两个小时以后,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走进了警察厅。
两人穿着整齐,人看起来也很精神。高的那个板着一张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矮的那个愁眉苦脸,正是昨天晚上被佐木喊上楼,让他修电话的那个管事。
“做什么的?”门口的一个警察问道。
“老总,我们是来提供线索的!”高个的男子将手中的一张纸摊开,正是针对孙振德被杀一案的悬通告。
“什么线索?”警察斜眼问道。
“我们见过这个人!”高个男子指着孙振德的照片问道。
“什么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质问的声音。
不是那个警察。
“科长!”警察一个立正。
赵世锐摆了摆手,继续问着高个男子:“什么时候看到的?”
“昨天晚上十一点……”
赵世锐猛的一喜,招着手说道:“跟我上来!”
“来人!”刚刚到了办公室,赵世锐便喊了一声。
“科长!”两个便衣出现在了门口。
“押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不能和他接触!”赵世锐一指那个愁眉苦脸的矮男子。
“老总,我冤枉啊!”管事惨呼道。
“闭嘴!”便衣顺手两个嘴巴。
等便衣押着管事出了办公室,赵世锐才朝冯家山努了努嘴:“坐!”
高个的就是冯家山,昨晚在接待处的柜台假扮管事时,他就是现在的打扮。
“你们股长好手艺啊!”赵世锐看着冯家山的脸啧啧称奇,“要不是听你声音,我都不敢认!”
“就是有些闷!”冯家山难受的扭了扭脖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画纸,“这是我们股长让我带过来的!”
赵世锐接了过来,打开后仔仔细细的看着。
全都是画像,而且画的全是同一个人。
“这是什么画法?”赵世锐惊道。
冯家山歪着头想了一下后说道:“好像叫素描!”
为了蒙蔽日本人,方不为煞费苦心,专门让陈祖燕委托孙夫人,从南京中央大学请来了六位擅长西洋画的教授。
陈祖燕的夫人孙路卿是国学大师,在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
方不为虽然不会画,但在前世不止一次见过画相的警察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将嫌疑人的相貌复制了出来。
所以在他的指点下,孙先生的画相至少有八成像。
中间还发生了点小插曲。
孙夫的请来的其中一位,竟然是后世名扬天下的徐裴宏大师。
要不是时机不对,方不为真想请他画一张奔马图,留给子孙。
“什么时候行动?”赵世锐放下画像后问道。
“股长说让你等他电话。”冯家山回道。
一个多小时以后,赵世锐装做风风火火的样子,手里拿着几张纸,冲出了警察厅。
后面还有两个手下押着冯家山。
“快,陆军监狱!”赵世锐一声大吼,全楼的人都听到了。
“赵科长怎么了,这么急?”一个看似职位不低的警察问着赵世锐的手下。
便衣瞄了警察一眼,又垂下了眼帘:“来了个知情人,说是见过刺杀孙处长的凶手。科长特地找了几个画师,画出了凶手的画像……”
“画像?”高级警察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出了警察厅的大门。
以往发海捕文书的时候,没少闹笑话。嫌犯站在通缉令底下,都没人能把他和通缉令上的画像联系在一起。
……
几分钟之后,这条消息便被传到了同妙这里。
“找到了知情人?”同妙皱起了眉头,“从哪找到的?”
“不知道,人被赵世锐带走了!”佐木回道,“内线说,画出来的人可能是江洋大盗,也可能和已抓到的犯人有关……”
同妙点了点头。
陈群的手下有几个上了海捕文书的大盗再正常不过了。
但人已跑回了上海,想要抓回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通知上海,让他们想办法探查陈群的下落……”同妙又交待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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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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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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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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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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