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和水金行有什么关系没有?”方不为又问道。
“和水金行本就是吴永斋和几个江浙商人开办的,李凤年代表吴永斋,还担任过南京分行的一段时间的理事……”贺清南回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谷振龙冷声问道。
贺清南说的这些,连他都不知道。
贺清南猛的一顿,心虚的低下了头。
谁都能看出来,贺清南和李凤年的关系不浅。
“那天夜里,你们认为付高昌可能知道江右良的下落的时候,不惜到我特务处来抢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是不是?”方不为盯着贺清南问道。
那天夜里,李凤年就在特工总部。
贺清南脸色变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怒视着方不为。
谁都能看出来,方不为猜对了。
封城令,就是这样泄露给江右良的。
方不为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给漏掉?
刚刚知道刺杀自己的人是江右良的时候,田立成就说过,江右良先去找的就是李凤年,李凤年没答应,他才找的麻七和何世荣。
后来自己想到,给了江右良金条的人和给江右良报信,更甚至支派步少纲的人是同一个人的时候,自己竟然也没想到李凤年的身上。
关键是这个人给方不为的存在感太低了,整个案件当中,就只有一个付高昌能和他扯上关系。而且付高昌并没有直接和江右良接触过,是被江右良设计坑进来的,和整个案件牵扯不深。
更何况,还有特工总部为李凤年背书过。
田立成说的很清楚,李凤年没有参与江右良刺杀自己的事情,更不知道江右良已经不是党调处的股长了。所以每次一想到这个名字,方不为就会在脑子里自动排除掉。
“吴永斋的人又怎么样?”谷振龙怒道,“一群怂货!别说只是有关系,就算是吴永斋本人,敢当汉奸,老子也照抓不误……来人啊……”
谷振龙又是一声大吼。
“司令且慢!”方不为连忙拦道。
“怎么,连你小子也怕了?”谷振龙眯着眼睛问道。
“到这会了,这个李凤年怕是早跑了,怎么可能等着我们去抓?”方不为凑到谷振龙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他是怕被贺清南听到。
一看贺清南的样子,明显是想到了一些东西,方不为还想着再诈一诈。
谷振龙猛的顿住了。
对啊,李凤年肯定知道江右良被抓了,不跑等着送死么?
谷振龙一拳砸到了桌子上,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李凤年,可以证实他就是隐藏在幕后的人物之一。
但方不为总感觉,江右良和李凤年的一些举动前后有矛盾。
江右良一到南京,为什么先去找的是李凤年?
江右良明知道李凤年和贺清南关系好,他就不怕他前脚见了李凤年,李凤年后脚报给贺清南?
李凤年知道江右良要干什么,虽然没答应参与刺杀,但给江右良提供了黄金,还给了手雷?
是不是因为,李凤年觉的,不管怎么说,江右良也是党调处的实权人物。就算李凤年和贺清南的关系好,但贺清南下令后,办事的还是田立成和江右良这样的人,李凤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不想把江右良得罪的太狠。所以才给了江右良钱和军火?
换成是他,东西可能会给,但会不会向贺清南提一提江右良的意图?
江右良意图刺杀特务处军官,怎么也称不上小事才对?
李凤年有意的对贺清南隐瞒此事,是不是因为李凤年和江右良的关系也不差?
但为什么给了金条和手雷之后,李凤年又对江右良不管不问了?怎么也要关心一下后续才对吧?
可要说他们关系不好,等知道全城封闭,搜捕江右良的时候,李凤年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给江右良报信,还不敢让江右良知道是他派的人?
难道报信和救江右良的另有其人?
但看贺清南的反应,就连他也认定泄密的人就是李凤年。
“贺主任,就是李凤年给江右良报的信对不对?他是怎么知道的?”方不为又问道。
贺清南没说话,怒视着方不为。
“贺主任,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但现在,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抓不住这个人,到时候,谁都没办法给委员长交待……”
方不为的话还没说完,谷振龙一脚就踹到了贺清南的肚子上。
“你个蠢猪,方不为一心为公,你还看不出来吗?你他娘的还想着避重就轻?”谷振龙喝骂道,“真查不出来,倒霉的也是你和我,和人家特务处一根毛的关系都扯不上……”
谷振龙还看了看马春风,马春风的脸上倒是一丝变化都没有。
“难道你想到了内奸是谁?”谷振龙脸色一变,厉声问道。
“我特工总部绝对没有内奸!”贺清南急声保证道。
贺清南的神情不似做假,虽惊却不怕。
方不为心里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李凤年是日本间谍的话,那之前说不通的地方都可以解释清楚。
他结交贺清南,江右良,都不过是为了替日本人窃敢情报。
江右良买凶杀什么人,和他根本没什么厉害关系。他巴不得江右良多露出一些把柄才好,又怎么会告诉贺清南。
日本特高课肯定卯足了劲在查姚天南和义夫是怎么暴露的,不会不知道利用南京的内线,接到任务的说不定就是李凤年。
再想深一些,特高课甚至还在让李凤年调查了上海法国领事馆冲突案的真相。
李凤年之前不知道,上海案发生的时候,江右良就在上海。但看特工总部对江右良如临大敌的样子,肯定会问原由,贺清南会不会无意泄露了一些信息?
其他不论,贺清南只要提一提,江右良在上海的时间段,李凤年自然就能联想到。
这也就解释了李凤年为什么之前对江右良不闻不问,最后却要救江右良的原因。
李凤年知道了江右良的重要性,肯定会想办法救他,甚至不惜让步少纲暴露。
步少纲之所以自杀,也肯定是李凤年拿他家人做要挟的。
步少纲一想,反正自己最终难逃一死,受刑不说,万一招出来,还要连累家人,不如自杀。
想证实这种猜测,问一问贺清南,他当时都对李凤年说了些什么就清楚了。
方不为脸色一冷,板着脸诈唬道:“贺主任,你就算现在不说,到时候抓到李凤年,自然就会审出来……”
“李凤年就算蠢成猪,在知道江右良落网后,也知道会把他供出来,这时候还敢藏在南京城里?”贺清南一声冷笑,“还有,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质问我?”
“啪”的一声,谷振龙重重的一巴掌,盖到了贺清南的脸上,贺清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陈丽夫换了你?”谷振龙瞳着眼睛问道。
贺清南的瞳孔猛的一缩。
谷振龙还真能做到这一点。
“你给老子说说,李凤年再厉害,也只是个商人。怎么就敢理直气壮的跑到你特工总部要人?”谷振龙狞笑道,“老子就算抓不到他,但却能查出来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到时候,我要说你和他狼狈为奸,都是汉奸,是你故意给李凤年泄露了机密,谁敢不信?你贺清南就算有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清楚吧?”谷振龙又阴恻恻的问道。
贺清南咬了咬牙,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
这样的事情,谷振龙还真能做出来。
谷振龙要是个善茬,当年就不会逼的何英青这样的人物男扮女装逃命了。
贺清南咬了咬牙:“并没有什么内奸,封城搜捕江右良的消息,很有可能是李凤年自己猜出来的……”
谷振龙一声冷笑,方不为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们两部对峙的那一晚,李凤年就在我特工总部。”贺清南看着方不为说道,“方不为抓了付高昌,故意误导李凤年,让他认为是我特工总部抓的人。李凤年仓促之下,动用关系调查,才知道何世荣的死与江右良有关。他当时并不知道江右良已经叛逃,只以为是江右良抓了付高昌想要灭口,所以才跑来向我要人……
我那时也才知道,江右良一直就在南京城,而且偷了田立成从上海发给我的电文。
当时李凤年只是学了一下电话里说话的人的声音,田立成就知道是江右良。我当时就猜想,付高昌是落在特务处的手里了……
我只以为江右良洞悉了上海的事情,一是想要通过付高昌抓住他,二也是怕特务处从付高昌这里联想到江右良,从而想到江右良会泄密,马春风肯定会向委员长告状……情急之下,我立刻命吕开山和田立成抢人,而当时,李凤年就在场……”
“啪”的一声,谷振龙又是一巴掌,扇在了贺清南的脸上,“你他娘的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特务……”
不用贺清南明说,其他三个人也能猜到,贺清南和李凤年的私交不浅。
李凤年再蠢,当时也能看得出江右良的重要性了。
“我当时根本想不到,李凤年这样的人会有问题?他在南京城贩运烟土,倒卖军火,知情的人不少,之所以全都睁只眼闭只眼,也是因为清楚他是在给吴永斋搂钱,而吴永斋搂钱的目的,还不是为了支持委员长?”贺清南捂着脸反问道。
“你个蠢货,谁告诉你委员的亲信里就不出汉奸了?”谷振龙冷笑道。
这句话说的好!
方不为一声暗赞。
“继续说!”谷振龙喝骂道,“要让我事后知道你有一丝隐瞒,小心你的脑袋?”
到了这个时候,贺清南好像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脸的无所谓:“当吕开山派人给我通知,说是田立成被特务处抓了进去,我当时更慌了。除了我之外,知道江右良可能会泄密的,只有田立成。而田立成什么都好,就是胆气不足,我怕他一时心虚,被特务处诈出来什么……”
“所以你就给老子打了电话,说特务处无故抓了你的人?”谷振龙冷笑道,“你还真是知人善用啊?”
谷振龙说的是田立成被方不为诈的乱了阵脚,自暴其短的事情。
贺清南还真没担心错。
贺清南一声长叹:“我当时着急出门,李凤年就随口问了我一句,怎么吓成了这个样子?我当时回了一句,上海的事情爆出来了……”
方不为浑身一颤,果然如此。
谷振龙恨不得立马毙了贺清南:“你告诉他了?”
“卑职再不知轻重,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些事情!”贺清南回道,“我当时就说了这么一句就出门了,还劝他先回去,因为当时想把付高昌从特务处的手里抢回来,已经不大可能了。”
“就这么一句,李凤年怎么能猜到要封城的?”谷振龙问道。
“这一句就够了!”方不为叹道,“李凤年要真是汉奸,他这么重要的身份,特高课怎么可能不利用他打探消息?他肯定知道上海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是谁干的。贺主任这么一提,他就能猜到江右良肯定知道详情……wWW.ΧìǔΜЬ.CǒΜ
他也并不是猜到了封城令的具体内容,只是根据贺主任惊慌失措的模样,猜到了特工总部肯定会大肆搜捕江右良,这和封城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之前是不是问过你一些相关的消息?”方不为问着贺清南。
“上海的事情,他没有问过!”贺清南回道,“我估计,他是觉的这样的军事情报,我特工总部肯定不知情……”
旁边的马春风眼珠子一突。
到了此时,连贺清南也认为李凤年是汉奸了。
“但他问过我一次姚天南的案子,涉及到绝密,我肯定不会告诉他,但我当时也没想到,他在有意套我的话……”贺清南回道。
“蠢不死你!”谷振龙咬牙切齿的骂道。
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自己竟然猜的一点都不差。
这也就更加证明了,李凤年是日本间谍无疑。他肯定是接到了日本间谍部门的任务,让他调查姚天南和上海的案子。
“那你给老子说,现在怎么办?”谷振龙看着贺清南冷笑道,“抓不到李凤年,老子不好过,你更逃不掉!”
贺清南一脸的死灰。
丢命虽然不至于,但这个主任,怕是当到头了。
方不为偷眼看了看马春风。
来宪兵司令部的路上,方不为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物是李凤年,但他已经想好了,真要挖出这个人来之后,怎么能抓住他的计划。
他现在就是在征求马春风,要不要说出来。
这事发展到现在,就数贺清南的责任最大。如果抓不到李凤年,贺清南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马春风会不会借此机会,彻底把贺清南整下去?
方不为看到,马春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他猛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后世如何评价,这样的人物,岂能没有过人之处?
至少知道,大局与私怨之间,哪个重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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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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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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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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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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