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快?”高思中翻了个白眼,又问道,“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有人要请客吃饭的事情?”
方不为略微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夜总会的老板,赵金山?”
“哈,你小子记性够好的,连名字都记得?”高思中惊讶的问道。
还是在方不为遇刺的那天晚上,何世荣就是在这家夜总会被杀的。当时方不为把夜总会里所有的人全押了回来。
当时,夜总会的老板,也就是这个赵金山求到了高思中这里,想走走关系,把人放出去。
高思中给方不为提过,结果方不为一忙,早就给忘了。
“人你没放出去?”方不为记得自己还给杨国仕打过招呼,只要高思中来要人,审讯股直接放人就行了。
“人是你抓来的,就我一个人落好处,有什么意思?”高思中瞪着眼睛说道。xiumb.com
“人家刚又托人传话过来,说是随时恭候,让我们务必赏光!我寻思着今天正好没事,不如走一趟?”高思中问道。
方不为无可无不可,这种场合,无非就是吃饭喝酒拿好处那一套。
高思中虽然不贪,但送上门来的好处,他自然不会往外推。更何况,这种三教九流头面都广的人物,结交一下也没有坏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送点有用的消息过来。
之前方不为推辞不想去,让高思中自己看着办的时候,高思中就给他讲过这样的道理。
方不为也觉的高思中说的没错。
左右无事,他便跟着高思中出了特务处。
在车上的时候,高思中又告诉他,本来他先是去找了苏民生的,结果苏民生心情不是特别好,不想参加这样的饮宴。
方不为问起详情,高思中才说了苏民生想要外出厉练的打算。
看来是这一次的打击对苏民生真的不小!
方不为暗自猜测着。
像苏民生这种性格的人,平时看似与人无争,性情淡然,其实最爱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说白了,就是爱钻牛角尖。
而且外人的开导,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能靠他自个慢慢去想。
对苏民生来说,暂时跳出这个圈子,到外面见识见识,也是有好处的。
但方不为估计,马春风肯定不同意。
苏民生带兵不行,查案也不行,但确实管的一手好账。
也就是最近,方不为才知道。总务科有个姓徐的会计,竟然是委员长亲自委派的人。
只要是特务处进出的银钱,必须要从徐会计的手里经过。而特务处所有的账务往来,之后也都要交由徐会计审查。
徐会计明知道特处暗中有稽查股贩运大烟,以及陈浩秋这种私下敲诈勒索与日本人有关系的商人等进钱的渠道,却偏偏挖不出来。
徐会计原先还想着过一遍手,想控制在手里,但查了好几次,都查不出一丁点的痕迹来。
苏民生硬是把账做的四平八稳,连一个铜板的错差都没有。
徐会计根本查到不到这笔钱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
他敢保证,特务处没有第二套账,就只有这一本。
多交无果,到最后徐会计索性放弃了。
只要马春风不要有二心,徐会计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不为暂时想不到,苏民生要走了,马春风会把总务科会交给谁。
“我无意中提了一嘴,没想到李无病这狗日的竟然上了心,想着让我到处长那里给他求求情?我干了个他娘的……”
高思中气呼呼的骂道,“就他那个屌样,撑不过一月,就得被处长给毙了……”
方不为不知道李无病贪不贪,但看他嫉妒心那么重,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苏不像我和你这样苦逼,人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用他自个的话说,就是看见钱就想吐,所以处长才会对他那么放心,搁其他人,我估计处长做梦可能都在想,这个人会不会贪了他的钱……三两回下来,李无病吓也被吓傻了。”高思中又说道。
方不为听的暗暗点头。
马春风生性多疑,高思中说的还真不算夸张话。
不是他真正信任的人,马春风是绝对不会放到这样的位置上的。
但轮到谁,也不会轮到方不为。真要让他干这个,他还不如跟着谷振龙去带兵呢。
两个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方不为下车一看,面前是一幢三层洋楼,占地面积不小。
酒楼的名字有点俗:醉仙楼。
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酒楼的建筑风格偏西洋化,但内在装修,却又透着古风。
方不为看着有些别扭,但他清楚,这种不伦不类的风格,却在这个年代正流行。
“进去啊,愣着干吗?”看方不为站在门口不动,高思中喊道。
架子这么大?
方不为心里有些奇怪。
既然是请客托关系,客人来了,身为主人,怎么说也要出来迎接一下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个赵金山还不露面?
可能是看出了方不为的疑惑,高思中解释道:“给这个赵金山传话的人也没想到,我会当场应下来。所以赵金山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才赶着往这来呢!”
怪不得!方不为点了点头。
高思中去找过方不为之后,方不为眼看也没事,就跟着高思中出来了。算一算,时间还没过去半个小时,确实是挺快。
两个人进了酒楼,立马有伙计跑上来招呼,带着两人上了楼上的雅间。
高思中和方不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又过了十来分钟,听到门口有脚步声,然后门“当当”的被敲了两下,没等里面的人回应,门直接被人推开。
为首的是穿着中山装的男子,看到高思中的时候,先笑了两声,又快步的走了过来,热情的握住了高思中的手。
“罪过罪过,来晚了。没想到高科长这么赏面子,我孙某人是受宠若惊啊……”
高思中呵呵一笑,又指了指着方不为,“孙主任,这位才是正主,你别搞错了对像!”
孙主任立马转过头来,把手伸向方不为:“还请高科长引见一番!”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不为轻轻的握了握这位孙主任的手,又淡淡的笑了笑。
“你只要知道,他是我高某人的生死兄弟,马处长的心腹爱将就可以了……”
高思中一副云山雾罩,高深莫测的模样。
不知道方不为具体是什么情况,孙主任也摸不透深浅,但能让高思中如此介绍,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孙主任一脸的热情,抓着方不为的手,使劲的摇了两下。
“真是少年有为……”
听高思中称呼,这位孙主任怕也是有官职在身,但看这一副做派,倒像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这样的饮宴,肯定得有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高思中做了那个白脸,方不为就不能太热情,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
等孙主任让到一边,准备介绍身后的同伴时,方不为才有空打量一下后面的这一位。
也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穿着西装,戴着礼帽。
看到孙主任让开位置的时候,中年男子摘下了礼帽,微微的欠了欠腰:“鄙人赵金山,见过两位长官!”
这位才是正主。
能在南京城,开设那么大的场子,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物,方不为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赵金山直起了腰,正要说两句场面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迎上了方不为的视线。
方不为明显的看到,赵金山和自己对视的时候,眼神猛的缩了一下,又不自然的挪开了。
就好像偷了东西的贼,偶然遇到警察在盘问时的那种眼神。
方不为敢肯定,他和赵金山是第一次见面。
赵金山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
知道是自己带着人把他的手下抓回来的事情,只有特务处内部知道,应该没人会告诉他。
托关系捞人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大事。这样的人物,也不会为这么点事情而害怕。
那赵金山看到自己的时候,心虚什么?
除非还有什么隐情。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方不为心里起了疑。
赵金山挪开目光,又看向了高思中。
这位就是正主,今天跑来是准备出大血的,高思中扮着白脸,自然对他很客气。两个人凑在一块,很是说了一些互相吹捧的话。
方不为能看出来,这个赵金山果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
轮到方不为,赵金山已经恢复了自然,这却让方不为更加的生疑。
这个赵金山不对劲。
一阵寒喧,四人分开落座。高思中坐了主位,方不为坐在他的身边。孙主任和赵金山坐在下首。
求人办事,自然会下大力气。赵金山是什么贵让上什么,不大一会时间,已是盘子摞盘子碗摞碗,堆了满满一桌子。
有意无意的和赵金山套了几句话,方不为确定,赵金山绝对是第一次见他。
回去之后必须要查一查。
只凭赵金山之前没见过自己,却提前认识自己,他就觉的很有问题。
斛光交错,酒到杯干。
在孙主任和赵金山的有意奉承之下,高思中也是相当的配合,席间的气氛不是一般的热闹。
只有方不为,刻意的少言寡语,想让这三个人尽量的忽略他。
但赵金山还是会时不时的偷看他两眼。
方不为只做不知,吃的有滋有味。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添加济和化工调味品,就连禽畜也是纯天然喂养,做出来的味道确实不一般。
只要有人敬酒,方不为从不推辞,结果他喝的比谁都多。但其他三个舌头都快打结了,他还面不改色。
直到高思中喝的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的时候,宴席才结束。
整个晚上,谁都没提放人的事情,聊的全都是风花雪月和一些趣闻。
连给高思中想当红脸的机会都没有给。
这才是聪明人。
直到临走的时候,赵金山才拿出了两个盒子,推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高思中只是呵呵一笑,没说一个字,全推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自然也不会多言,收到了怀里。
孙主任和赵金山送着两个人下了楼,看到高思中和方不为上了车,赵金山才皱着眉头,问着孙主任:“这个姓方的什么来头?看起来年纪轻轻,威势怎么比高思中的还要大?”
“我也没搞清楚!”孙主任摇了摇头,“但这个姓方的,确实只是特务处的一个组长而已……可能有什么厉害的关系吧,也说不准是马处长的什么亲戚。”
在宴席的整个过程当中,两个人都看到,高思中对方不为的态度,一直是平等对侍。
但看方不为,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嗯,啊”之类的回复,明显就是在敷衍。
但高思中却一点都不在意?
赵金山的心里就跟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比孙主任要知道的多的多,至少知道这个方不为真没有什么厉害的关系,就一个舅舅是陆军署军法司的副司长,论起来,连孙主任的权柄都比不上。
……
上了车之后,高思中醉眼朦胧的表像,就像是被风吹散的烟一般,眨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方不为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没醉?”
高思中摇了摇脑袋,喷着酒气说道:“快了,也就三五杯的事情!”
“看一看,是什么东西?”高思中指一指方不为扔在后座上的两个盒子。
还能是什么,只能是黄金。
在酒楼的时候,方不为刚一上手,通过盒子的重量就猜出来了。
方不为发了两次横财,对这么点钱财,已经不是很看重了,他直接把盒子扔给了高思中。
高思中打开之后,看到盒子装的全是大黄鱼。
高思中数了数,总共有四十根,等于是一人送了二百两。
“这么大的手笔?”高思中惊了一下。
官方价格,每两赤金兑四十多块银元,但黑市价格翻一翻都不止。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个年代,没有人会傻到到银行去把黄金兑成银元。
相反,无数的高官巨贾想把手上的浮财换成黄金美元而不可得。
二百两黄金,就是两万多块大洋。
方不为早算过账,只论物价,肯定要低一些。但多方因素考虑,这个时代的一块银元,比后世的一百块钱还值钱。
这么算下来,赵金山一出手竟然就是四百万?
方不为终于惊醒了过来。
捞几个手下而已,竟然出这么大的血?
拿着这些钱,什么样的人招不到?
不会是掺了铜或是铅了吧?
方不为下意识的拿起了一块黄金。
当他看到上面的印记时,整个人都被惊的震了一下。
和水金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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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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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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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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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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