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娘子也是个不能免俗的人。
进了屋,服侍陈大娘子的小丫鬟喜儿就端着茶盘走了进来,给几个人一一上了茶,又静静的退了下去。
陈大娘子还想着刚才方大娘子说的话,开门见山的问她:“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卿姐儿真的成了王爷侧妃?”
方大娘子渐渐的冷静下来,轻轻的拉过林玉卿的手,神色轻柔的道:“卿姐儿,她马上就是王爷侧妃了,这事儿假不了!”
她底气十足的样子彻底打消了陈大娘子的疑虑,可方娴若却觉得这事儿蹊跷得很,总觉得这其中疑窦丛生,处处都透着古怪。
方娴若拉着陈大娘子到了茶房才停下,陈大娘子不明所以,就听方娴若道:“娘,她一个流落街头的姑娘,哪儿认识的王爷,且人家堂堂靖南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么个没有家势的人,那可是王爷侧妃,听文安说,涉及皇室宗亲都是要入玉碟的,那可是等同于入了皇室宗祠,就凭她?也能吗!”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可陈大娘子摸了摸鼻子,还有些坚持。
“可是她骗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这样的事哪儿是可以乱说的,你姑母也没有那个胆子吧!”xiumb.com
“嗨!娘你糊涂了。”方娴若说着就侧身看了一眼外面,见四下无人,这才道:“您可别忘了,姑母买了房子的几百两银票都让您拿着的,如今东拉西扯的,银票只怕早就用的差不多了,她如今回来,指不定就是为了讨要她的那些银子的,故意说出来吓唬你呢!”
母女两个在茶房里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儿才走出去,却看见方桂秋陪着王氏坐在方大娘子母女俩对面喝茶说笑,笑语晏晏,气氛还不错。
方娴若皱了皱眉,陈大娘子就朝方桂秋直直的走了过去。
“你在这个做什么,马上就要到晌午了,还不快去做饭,今儿大姑奶奶回来了,去做些好的!”
陈大娘子恶声恶气的说着,方桂秋就如同被什么蛰了一口似的,惊恐的跳了起来,连连应是,丝毫不敢怠慢的躬身出了堂厅。
王氏也面色讪讪的起身,对着陈大娘子微微欠身道:“母亲,我也去帮着小姑子做饭了。”
陈氏不待见的嗯了一声,王氏就像方大娘子微微颔首,随即也走了出去。
堂厅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方娴若母女俩和林玉卿母女俩,一左一右的坐着,俨然是分庭抗礼的姿态。
“姑母,你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方娴若还算客气的问方大娘子。
听着这话,方大娘子的眉头微蹙,有些不悦的看向陈氏,“你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来打你们家的秋风不成?好端端的问我来做什么,行,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算一算,当初我进京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又用了多少银票,咱们好好合计一下,你们方家吞了我们母女多少的血肉!”
果然是来算账的,方娴若心底冷笑,目光犀利的扫过林玉卿和方大娘子的脸。
“什么吞了你们血肉,你们别忘了,你们跟着进京,带了多少的丫鬟婆子,明明都是自身不保的泥菩萨,偏偏还带了那么多的丫鬟仆妇,整日里那叫一个众星拱月,都贵妇人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我们方家供了多少的米粮,这里里外外的开销,岂是几百两银子就搞定了的!”
陈氏说的气愤,方大娘子就面色微红,“见过胡搅蛮缠的,没有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大嫂这话好声可笑,即便是在南水庄,一年里还要加上府里的小妾庶女都才一两百两银子的开销,怎的就多出了,莫非是大嫂脑子被门压了,脑子不清楚了!”
方娴若则不希望母亲在这上面纠缠,毕竟不管怎么算,她们都是无话可说的,闹到最后丢人的还是她们。
于是她就开口道:“好啦好啦,你们也别为了这么点小事闹了,姑母是品行高洁的人,哪里会为了这些微薄钱财争得面红耳赤,娘你也少说两句。”
陈大娘子眼睛瞪的铜铃似的,陈大娘子则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对于方娴若的话很是受用。
“姑母,你说卿儿表妹是王爷侧妃,可有什么凭证?”
说起凭证,陈大娘子就来了精神,林玉卿就不免露出了一些恐惧来。
母亲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了她是靖南王侧妃,若是这事儿被戳穿了,以后只怕难以抬头做人了。
她求助似的朝母亲望过去,方大娘子灵机一动,伸手就从女儿头上拔了一根模样简单的发簪,黑乎乎的木头上镶嵌着一颗翠绿翠绿的绿松石,端庄中透着几分肃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林玉卿盯着母亲手里的那根簪子,神色困惑,这簪子是母亲早上才送给她的,难道有什么来头,她当时只顾着好看,没有多想。
方大娘子就把簪子一头捏在手里,翻过簪子的背面看了一眼,目光里露出意料之中的惊喜,她就喊着陈大娘子:“你看看,这可是写着靖南王府的名号,若是我诓骗你,又哪里来的这东西,何况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骗你做什么?”
方娴若就看向母亲,陈氏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过了片刻才吭了一声。
“那说明卿姐儿的命好,行了,我也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什么要说的?方娴若只觉得母亲真是蠢笨,若是能攀上靖南王府这棵高枝儿,以后还有什么愁的,平步青云也指日可待,她如今已经嫁给了徐文安,就没有了退路·,不可能像林玉卿一样,还能攀上这样的男人,且她也没有林玉卿这张脸,她心里还是明白的。
她拉着方大娘子就笑道:“姑母,以前呢是家里钱财太短了,又得罪了您的地方,姑母您是最心善的人,莫要往心里去,不知姑母如今在哪儿落脚啊?”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方娴若,林玉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方大娘子就喜欢别人这样恭恭敬敬的给她说话,心里很是舒畅,却忍不住的拿着架子不愿意正眼瞧她。
方娴若见她有所松动,乘胜追击。
“表妹真是继承了姑母的好样貌,且别说是做侧妃,就是做正妃,别人也只会夸这是哪家的闺秀,生的这般好,能娶了天仙似的人回家,可不是谁都有这福气的!”
林玉卿被她夸的目瞪口呆,这样直白的恭维,是谁也没办法装聋作哑,她面色绯红的抿着唇笑了笑,可又不由的想到当初陈大娘子如何对她的,是如何对大姐姐的,如今大姐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二姐姐才是靖南王妃。”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很是怪异,此时荣国公府那边,林玉安也得了信儿。
焦饼胡同这边发生的事,详细的落到了她耳朵里,她登时就气的站了起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林玉安最无法容忍的就是方大娘子母女两个拿余嘉的名头作伐子,在外面狐假虎威,若是这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荣国公府上下只会以为她拿自己的亲妹妹给余嘉做妾,暗嘲余嘉有齐人之福。
她们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无中生有,余嘉平日里很忙,总共才见过林玉卿几次啊!
她站了一会,又才坐了回去,暗暗地把心里的怒火压了回去。
焦饼胡同方家,屋子里没有了刚才的喧闹,偏厅里,此起彼伏的响起说话的声音。
“姑爷别客气,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的规矩。”
屋子里,一张圆桌前,坐满了人,而刚才还同方大娘子剑拔弩张的陈大娘子正殷勤的往方大娘子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满脸堆笑的道:“多吃些,你难得回来,如今既然卿姐儿也找到了好的归宿,你也得空就回来,这儿到底也是你的娘家,你哥哥也一只记挂着你,只是迫于生计,一时没法去找你们。”
一旁的方启贤还管着因为着急赶回来而没有来得及换掉的工服,粗麻的褂子上还沾着灰,头上戴着一顶半旧不新的灰蓝色棉帽,他没有妻子的脸皮那么厚,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妹妹,对不起两个侄女,如今她们得了个好处境,他也乐见其成,也没有脸再说什么。
陈氏见丈夫傻憨憨的只知道埋头扒饭,心里不悦,脚就不动声色的踩在了方启贤的脚背上用力的碾了碾。
方启贤吃痛,痛呼声到了喉咙口又想到家里还有客人,只得生生的咽了下去,很快敛去脸上的痛色,强笑着扯了扯嘴角,“您嫂嫂说的对,你有空就往家里来,也别想着要带什么回来,就当是自己家啊。”
方大娘子和方启贤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嫡亲兄妹,哪里看不出兄长的窘迫,心下苦涩。
方启贤如今处处被陈氏拿捏,半分也不敢有自己的想法。
只因为去年冬天的时候,原本咋子国子监做事的方启贤因为大雪天摔了一跤,把手给摔断了,好了之后就拿不住笔,国子监的差事也丢了,平日里给人抄书的营生也没法做了,在家里赋闲了一段时日,陈氏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开春的时候,方启贤就出门去码头寻了个给货船卸货的差事,累死累活,一天又五百钱银子,方大娘子刚开始就收敛了些,后来娶媳妇,要从她嫁妆里拿东西,因着这事,方启贤就被陈氏打了两巴掌,又哭又闹,最后还是方舟裕说不要她的嫁妆,才把这事儿平了。
家有悍妻,方启贤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方大娘子也不怪他,只怪当初老母亲为何要说了陈家这个女儿进门,害的家宅不宁!
“真是没有想到,怎们家竟然也有两个这么厉害的姑娘,一个王妃,一个侧王妃,说起来,比起后族薛家也不逊色了。”
薛家出了薛元娘这么个当了皇太后的女儿,可人家薛家也是有底蕴的世家,岂是方家这样的市井小民可以比拟的。
而林玉卿只觉得她这个表姐好生不要脸,她和二姐姐都姓林,与她们方家有何干系,当初对她们百般嫌弃,如今却是这样没皮没脸的腻了上来。
她心里腻味,却并不显于神色。
等到方大娘子拉着林玉卿起身准备离开方家的时候,方娴若又喊着自己的丈夫徐文安给方大娘子磕头,“这是姑母,咱们是亲的,你磕个头,往后姑母就相当于有了半个儿子了。”
徐文安虽然有些不愿意,可想到有可能和靖南王扯上关系,他就按捺着心里的不悦,咚咚咚的给方大娘子磕了三个头,很是庄重的喊了一声姑母。
方大娘子心花怒放,一边应着是,一边虚扶起徐文安,“好好好,是个好孩子。”
徐文安脸上掠过一抹讪然,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行了,我们这就回去了,不然王妃等久了。”
几人就笑容满面的把两个人送走了,看着马车走远了,徐文安这才问妻子:“她说的话可信吗,可别被糊弄了。”
方娴若娇嗔着瞪了他一眼,“嗳,你还信不过我?”
她说着又若有所指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徐文安就立刻笑着上前去扶了她的腰,温声笑道:“哪里敢,娘子可是我的军师,智比孔明。”
方娴若得意的轻哼,由着徐文安揽着腰身进了屋,陈氏正在屋里横眉怒目的数落方启贤:“你那副样子装给谁看,你以为你这样,她们就会觉得你是什么好人,像是谁做了天大的恶事,你若是个有出息的,像王家一样,诺大的产业,家大业大,钱财用都用不完,吃饭都要用金碗银碗,我就不必烦心家里的生计,也乐得当个心善额阔太太,拿着掌家对牌,整日里看戏听曲儿,莳花弄草,那自然是好……”
“母亲,你别说了。”
方娴若觉得这些话让徐文安听着了对她的名声不好,就打断了陈氏的话,有些责怪的看了陈氏一眼,就对父亲方启贤道:“父亲,你下午不是还有活儿吗,快去忙吧,家里事儿多,母亲心烦气躁,说话难眠不中听,您别放在心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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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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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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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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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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