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去怡然居和阑华院,林玉安整日里都窝在屋里绣嫁妆,整整半个多月没有出门。
天渐暖,春风过境,她喜欢坐在窗边看那些粉粉嫩嫩的桃花,去年屋檐下住着的那对燕子今年又回来了,鸟雀欢快的跃然枝上。
欣欣然的春天充满了希望。
距离六月初二越来越近了,林玉安一天天的倒数着剩下的日子。
荣国公府退亲的消息传到她耳中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粉色的花朵间蜂飞蝶舞,清脆的鸟鸣声婉转清脆。
红缨急得眼眶都红了,看着林玉安木讷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吓的哭了起来。
“姑娘,你不要吓我啊,姑娘……”
林玉安什么也没有说,笑着让红缨帮她把炕桌上的针线都收了,她想要笑,可心头的苦涩无法让嘴角的笑意到达心底。
秋奴走过来抱着林玉安的手,声如蚊蚋:“姑娘,姑娘要不要进屋歇一会儿?”
林玉安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去看看外祖母。”
怡然居,王老夫人躺在床上,眼睛湿漉漉的,看见林玉安进屋,立刻伸手去抹眼泪。
林玉安哪里会看不到,她走上前蹲在王老夫人的床榻前,王老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林玉安伏在床头,仰头望着王老夫人。
祖孙两个互相凝视着,半晌,林玉安喉咙里发出了一道压抑的哽咽声,把脸埋在了王老夫人的臂弯里。
温热的眼泪透过薄薄的雪白绫段浸润到肌肤上,王老夫人心疼的揉了揉床前少女的脑袋。
“安姐儿,咱们不哭,咱们安姐儿这么好,以后定然能嫁个好人家。”
王老夫人的声音沙哑,轻声安慰着林玉安。
压抑的哭声从少女埋着的脑袋下传出来,王老夫人微微侧过头去,素妈妈也红着眼睛走上来扶林玉安。
“表姑娘,快些起来吧,蹲久了会犯晕症的。”
林玉安借着素妈妈的手站了起来,眼前一阵的眩晕,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素妈妈和一旁的娟儿急急来搂住她,把她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娟儿机灵的去倒了杯温开水过来。
喝了温水,躺了一会儿,林玉安这才缓过神来,这时候外面丫鬟高声禀告:“二夫人和三夫人过来了。”
老夫人疲惫的喊了素妈妈:“让她们回去吧,安姐儿这会儿也不愿意见人。”
林玉安心里一阵酸楚,眉头不由拧在一起,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老夫人或许比她更伤心,她以为余嘉是自己的良人,是值得托付的人,结果看到的却是荣国公府毫无道理的退亲。
心里乱糟糟的想着,不知何时就睡着了过去。
林玉安醒来时睡在怡然居老夫人内室旁的暖阁里。
这里她很熟悉,刚进王家的时候,她在暖阁住了一个多月。
她轻轻的撩了撩床帐,床头挂着的玉铃铛发出水滴般清脆的声音。
屋外的秋奴闻声推门而入,门吱呀一声轻响,秋奴走到床边,看见林玉安睁着眼正朝她看来。
“姑娘,饿了吗,你晚膳都没有用,老夫人让小厨房熬了鸡肉粥,一直放在灶上温着,我也就去给您端一碗过来。”
秋奴拔腿就要走,林玉安声音沙哑:“我想喝水。”
晚上,林玉安就憩在了怡然居。
半夜响起了绵绵密密的沙沙声,林玉安躺在床上睁着眼,辗转反侧睡不着。
雨声中夹杂着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老夫人,姑娘已经睡了,更深露重,可别着了春寒。”
是秋奴的声音。
接着就是老夫人有些无力的声音:“我去看看,不要出声。”
声音极低几乎淹没在雨声里,可林玉安却隐约听了个大概。
门一声轻响,林玉安立刻闭上了眼睛。
鞋子在地上的嗦嗦声渐渐靠近,她感觉有双手轻轻的提了提身前的被子,又按了按,把被角掖紧了些。
外祖母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林玉安虚着眼睛悄悄看她,她披着一件深色尅丝的褂子,光滑的布料微微有些反光,头发随意的绾在脑后,透过半透明的床帐,林玉安感觉到外祖母眼眸中流淌过一抹特别悲伤的情绪。
她忽然觉得心尖好像被刺了一下,几乎要忍不住坐起身来,却听见王老夫人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转身离开了。
门合上的一瞬间,雨声突然大了起来,隐约有雷鸣声夹杂着。
春雷滚滚之后,又是晴朗的一天,可夜里被雨打散的花瓣,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荣国公府世子和王家表姑娘的退亲的事短短几天就成了京城里的热闻。
当初就有人觉得可笑,一个好好的姑娘,非要嫁给一个半身不遂的男人,这不是遭孽嘛!可也有人觉得,能嫁到荣国公府这样富贵滔天的人家,王家表姑娘是上辈子积德行善才得了这么好的造化,也有人说,定是王家表姑娘德行有失,所以才被退亲了,一时间京城议论纷纷。wWW.ΧìǔΜЬ.CǒΜ
方舟裕听说这个消息,怔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他那天醒过来就倒在地上,脑袋被白布包的严严实实,如今好的差不多了,可她心里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林玉安竟然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如今听说了林玉安被退亲的事,他心里五味陈杂。
陈大娘子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催着方大娘子去王家。
这个时候,一身脏兮兮的知哥儿迈着小短腿朝方大娘子跑了过来,声音含糊不清的喊着:“母亲,我真的好饿,想吃东西,母亲……”
知哥儿小声的央求着,身上还穿着那天林玉安来方家时穿的衣服。
陈大娘子两道眉毛瞬间竖了起来,厉声呵斥:“吃饭,吃什么饭?说了必须跪上三天,你敢擅自跑出来,那就再加三天!”
知哥儿被陈大娘子一脚踢翻在地,咬着唇努力忍住才没有哭出声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那天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兔崽子,那些人怎么会闯到家里来!还把我儿子伤了,害得我被那个吃软饭的混账教训,没有打死你就是我最大的仁慈了,还想吃饭,我呸!你也配?有娘生没娘养的。”
陈大娘子犹不解气的又踢了知哥儿一脚,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让人来把知哥儿拖回去。
方大娘子看着有些不忍,拉了拉陈氏的衣袖:“嫂嫂,你看他还是个孩子呢,要不还是给点吃的再让他跪吧,这样子怕是真的要活活饿死了。”
陈氏气不打一出来,斜着眼睛瞪住方大娘子:“对,受伤的不是你儿子,你自然不心疼,哦,也对,你生不出儿子,算了,今儿就不去了!”
说完甩开方大娘子的手,白了方大娘子一眼,转身进了屋。
知哥儿眼巴巴的望着方大娘子,方大娘子到底有些不忍心,从袖子里拿了一块用手帕包着的绿豆糕出来。
“吃吧,原本是我准备给你两个姐姐留着的。”
林知才哽咽一声,接过两块掌心大的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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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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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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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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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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