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觉得他这样很危险,刚要提醒前面有辆电瓶车要闯道,然后就看见他的手又滑了下方向盘,稳稳地避开了违规进出机动车道的电瓶车。
然而他的双眼一直在手机上,就好像他头顶长了双眼睛似的。
不愧是祖师爷,装逼都装出了新高度。
须臾,男人才收起手机,扭头看向叶隐,薄唇轻启:“关起门来可以这么喊,在这里,喊我名字。”
也是,她们对外的身份是普通人,追着人家喊师祖,还是个青年,就挺神经病的。
不过直接喊名字有些大不敬吧!
“和你之前那样喊我聂大哥也可。”
“啊,那就聂大哥吧!”反正直呼姓名,她是叫不出口了。
一路上,聂尘开得很慢,也不知道对方要带她去哪,叶隐想了很多,但最该说的话她似乎从未说过。
“谢谢了。”不管是之前还是今天,她都该说一声感谢。可即便她在感谢他人,脸上的表情也是紧绷的,冰冷的。
搭在方向盘的手换成了握姿,接着扭头,目光亲和地仿佛青柳望进叶隐那双如水冰冷的眸中,轻轻抚触着她的情绪,“不是说了要多笑笑么?今天发生这么多值得高兴的事儿,也没见你露出一丝笑。”
那次无意间的笑容绽放,聂尘就暗暗喜欢上了。都说人的笑容最具魅力,但在她脸上更多了别样韵味,能触动他最深处的那根心弦,想要一直看下去,他将此归为:深渊中的月光花。
经历万千苦难和不公还能由衷绽放笑容的笑颜是极美的,最蛊惑人心的。如果连笑都不会了,那深渊下残存的那朵月光也将凋零。
他的目光实在柔情,也充满蛊惑,让人不好意思多对视,却又无端贪恋,不想撇开眸子。闻言,她只觉心头猛而一震,仿佛警钟一般,在她心间经久回响。他的确和她说过这句话,那时她还问他不觉得她很坏吗?他说不觉得。
回到叶家,她再次成为那个满心只有仇恨的人,他给她带来的那段岁月静好从他离开起就开始消逝了。为此,她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这都是她们应得的,但她很清楚报复的同时自己也站在深渊边缘,一个行差踏错,就会掉进去,找不回原来的自己。
所以她会去帮助他人、捐善款,如此这般才能让自己好受,可为什么还是不会笑呢,因为乐于助人并非发自内心,愉悦也达不到心底,所以她不会笑,就感觉整颗心被罩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阻碍曙光照耀进来。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她重生的意义在哪呢?
“人不能为了仇恨而活,这会使人面目全非。但伤害过自己的恶人就要放过吗?不,心中的郁结不了结,是不可能完全超脱出来。以其之道还治彼身是一种方法,但心中不要只有这个,脑海和眼中不能只装得下这些。
你要相信,过去的自己是另一个自己,你为她找回公道,只是给她一个交代。现在的自己才是最该被认真对待的,理应开启新的人生,心间常装乐活和正义,不被仇恨束缚、占据,如此才算真的‘重生’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叶隐知道他说的重生,不是字面上的,而是心灵的重生,和过去脱节、和那段黑暗和解的重生。惩戒坏人的同时,不该将自己也丢进受害者的世界沉浮,时时刻刻被仇恨冲刷。
否则,她还有什么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讨回公道?就像某些心理医生,时间一久,自己也走不出来了,搞不好,能出来的便是第二人格。
是啊,从叶家村逃走后的那十年间,她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让叶柏付出代价。叶家三年,临死前得知真相后,一心想着如何让叶沁付出惨痛代价、胡美仪火葬场,以至于她遗失最本质的自己,不知快乐为何物,人活一世,怎么可以不快乐,怎么可以没有赤子之心。
“唔!”
忽然,叶隐眉头一紧,手撑额头,喉中发出一声痛吟。聂尘却是黑眸涟漪,淡定地打开车载音乐。
一曲舒缓的轻音乐仿佛四月春风围绕在少女身侧,柔和地抚触着她的肌肤、心灵以及神经末梢。
很快,那抹疼痛便不在了,仿佛错觉般。
接着,她感觉四周的空气变得异常清晰,空调吹出来的风变得丝滑彷如绸缎般,手轻轻一挑就能滑进指缝间,凉进心里。
她不自觉抬起头来看向窗外,车子、人、宠物都变慢了,像被人按下了慢动作。叶隐惊讶地张大了粉唇,只见她轻轻一动眸子看向某一个人,那人身上的一切,细致汗毛、粗如头顶上的发圈的缝隙,甚至脑海里现在在吐槽的话,都仿佛能听得见,看得到了。
【不错,心结已解,小丫头的顶轮和心轮彻底打开了。】
聂尘愉悦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闯进她的耳朵,叶隐骤然扭头,只看见男人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并没有同她说话。
“你刚刚是不是和我说话了?”叶隐疑惑问道。
聂尘摇了摇头,叶隐惊讶地要捂住嘴,便听他的声音再次飞进她的耳蜗,“这次是在同你说话,不过是传音入密,刚刚你听到的是我的心声。”
来到嘴边的手直接捂住张得更大的小嘴巴,就这般一动不动了,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释放现在的情绪了。
“你比你师兄和师姐有天赋,快要和你师父差不多了。”
所以,她也有大神通了,是称职的大天师了吗?独独被露出的那双杏眸绽放出绝美的流光,异彩斑斓,灵动跳跃,揭示着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张大的嘴角开始向两侧扬起、裂开,然后她一把放下双手,就这般看着聂尘,开心地满怀地笑了起来,眸中似乎还有一道被快速压下去的眼泪而残留下的水渍。
最后,她“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是那般纯粹和纯净,聂尘似乎也深受影响,嘴角扬起,伸手揉了揉女孩柔软的脑袋,“好了,帮你解决了后顾之忧,现在也成长起来了,以后就安心跟着我干事业吧!”
愉悦的笑声顷刻间戛然而止,叶隐看着男人缀满阴谋的眸子,半笑不笑地道:“师祖,我就知道你的到来没安好心。”
“那干不干?”
“干啊。不干大事,那我要大神通来干嘛?”叶隐撅着小嘴、抱臂,有些傲娇地回道。然而下一秒,她嘴角又再次裂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竟然能和师祖甚至师父传音入密了,还能听到他人的心里话,就连数百米远事物也能看得清晰,所以她还没笑好呢。
不知独自乐了多久,叶隐才发现身侧的男人一直在凝视着她,她连忙扭头看了眼聂尘,半晌,眉头蹙起,他看她的眼神明明很有内容,可是——
“师祖,你现在没想法吗?”
“有。你想听?”
一瞬间,叶隐就反应过来了,他是师祖,能力超群,刚刚那一句心声,是他故意泄露,实际上她根本探听不到,因为实力悬殊。
“额,不了。就是问问。”
“嗯。那下车吧,我们到了。”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车子什么时候停下,她也没发现。见青年已经下车,她快速开门。须臾,只听她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个网瘾少年的女友所住的小区吗?”
“你不是要找她?”
“是啊。”
“那走吧!”
叶隐瞠目结舌地看了眼身侧高出她一个半头的男人,最后只徒劳一声,师祖不可谓神通广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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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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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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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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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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