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与学问一途上一点就通,与人际关系上则是颇为糊涂。此事,确实是委屈你了,只是”到这里,轻叹一声,“大父还能再活几年,眼看着已是快七十的人了。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大父走后,自然不担忧家中,只担心你和大郎,无父无母又无人护佑。那候押司虽对你家有情有谊,然则我观他却是有所图。这世上,除了亲生父母,无人会待你全心全意的好,纵是大父我待你和大郎也是有私心的,总是会不自觉的替大郎多想些。”ωωω.χΙυΜЬ.Cǒm
“现在高氏有了沈丘县君的封号,你和大郎便是有了倚靠。将来我走后,别人想欺负你家,不看我郑家的面子也得掂量掂量那块石碑是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这一席话的安木唏嘘不已,红着双眼低下头去。
“你这孩子啊,到底是年幼,没有看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你母亲封县君,对大郎有百利而无一害,对你则是有害有利。你终究是一个女子,将来要嫁入婆家”到这里,苦涯先生停顿了下来,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明,“你无父无母,难免将来疏于管教。再加上有了官家这块石碑,谁家若是娶你,便会连同这块碑文一道娶走。齐大非偶,将来你翁姑怕是没有资格教训你,所以,我只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你和大郎要守孝六年,六年后你便十二岁了,正该是寻婆家的好时候”
“原来是为这事,”安木吸着鼻子嘻嘻地笑,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落,“大父定能长命百岁,儿还想着等到长大了后孝敬大父呢。儿不嫁人,以后天天陪着大父,给大父读书解闷。”
苦涯先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用手摸了摸安木头上的双丫髻,“你这孩子,和你父亲一样,是个孝顺孩子。这件事情,大父做的不地道。心里只想着大郎,你不要怪大父”
“儿怎会怪大父大父是为了儿和大郎好。”安木看着已经花白了头发的苦涯先生,只觉得一种异样的苦涩在心头漫延。
苦涯先生拍了拍安木的手,放缓了声音,“你且听我,大父这身子也不知道能撑个几年。好歹也要先替你将此事谋划谋划,万不能糊里糊涂的随便许给别人。”
安木听到这里,刚想张嘴些什么,却被苦涯先生打断,“放眼这陈州,哪个不是我的学生后辈们,我要与谁家结亲,谁家不得高高兴兴的换庚贴。”
这话得非常自信,他毕竟在这陈州呆了几十年,声望无以伦比,只怕他吐口要嫁女,真的是会有人屁滚尿流的过来求着他。
“可是我在时,与我不在后,完全是两样。大父若想为你定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想了许久,也没敢轻易向几个老友吐这个口。”苦涯先生看到安木和大郎都认真的听着自己话,笑着揉了揉大郎的脑袋。
“大父不想用自己的身份压着别人,将来等我去世后,将你视为敝履随意丢弃。大父只愿你得一心人,白首不离,一世相伴。莫要像你父亲”到这里,苦涯先生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听不见,只听见车轮辗压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咯吱声。“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良久后,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车厢里响起。
“你们父亲,是有大才之人。余三生有幸,才得为其师,又三生有幸,才得其为徒”苦涯先生认真的道。
安木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捏了下荷包里那枚父亲的印,压下了满腹的疑惑。
李进坐在车辕上,不知在想着什么,目光毫无焦距,直到马车到了郑府门口,才像是清醒了过来。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澜衫老者,焦急的在台阶之上,看到自家的马车回转,急忙撩起下摆走到马车前。
“阿爹,您慢点”老者先在地上放了一个凳子,恭恭敬敬的将苦涯先生扶下了马车。
苦涯先生笑着介绍,“这是你大伯,字仪直,别号节庵。”
安木急忙和大郎行礼,口称大伯。安仪直似是有心事,只是胡乱了几句话便搀扶着苦涯先生进府。
“大姐,咱走吧再不走,到家就天黑了。”李进看到安木怔怔的看着郑府大门发呆,劝道。
安木哦了一声,便拉着大郎又跳到马车上,看着李进仔细的帮他们放下车帘,忍不住问道“李进叔,你有心事”
“没心事,”李进呵呵地笑,面上看不出一点端倪,“叔只是想着,若是安举人还在,看到举人娘子得了封号,不知该多高兴呢。”到高兴二字时,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难道自己做错了不该让高氏得这个封号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苦涯先生和李进都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安木看着李进那瞬间变色的脸,紧紧皱起了眉头,“还有,李进待大郎明显不如自己亲近。不是在古代男丁是绝对超过女子吗为什么他待大郎这么冷淡自己了好几次让铭哥过来陪大郎,他拖延了好久才应允”
马车渐渐的开动了,只留下了一地的问号随着仲春的微风在郑府门前盘旋。
“阿爹,医士在花厅中等着呢,儿先侍候您换身衣裳再去诊病。”安仪直心翼翼的搀着父亲坐在了一张厮们搬来的步榻上,命令厮们往正院走去。
苦涯先生接过儿子手中的帕子抹了一把脸,顺着手指的移动,逐渐露出一层蜡黄暗淡的皮肤,他看了一眼帕子上的粉痕,微微叹了口气,“老喽”便倚在步榻的靠背上,疲惫的闭上眼睛。
“阿爹,今日的事情儿子去就可以,您又何必非撑着病体前去还不让儿子陪着”进了正院,安仪直便令厮仆妇端来了净面的水盆,仔细地替父亲擦洗脸上的厚粉,看到手巾上那厚厚的粉末,几乎要哭出声来。
苦涯先生咳嗽了几下,挥手令厮仆妇都下去,往自己脑袋上绑了一根细长的布带,往紧里勒一下,脸上的表情才变得轻松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早晚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我就是不放心这一大家子,我走之后你们可怎么办为父这几年,将心思全放在克明身上,只盼着他能高中状元。哪里想到,克明他”
“阿爹,您就是心思太重了。”郑仪直流着泪替父亲揉着太阳穴,“师弟不在了,还有我们兄弟几人在您身边,您怎么能出这样丧气的话来四郎远在京中为官,若是知道父亲的病情加重,指不定多难过呢。”
“为父待他如亲子,他怎能如此待为父走就走,连句话都没留下白疼他了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心痛啊痛入骨髓我就想把他从坟里揪出来问问,他是怎么忍心撇下师长爱子一个人去黄泉的”苦涯先生捶胸顿足,泪如雨下。
“阿爹”听到父亲的哭泣声,郑仪直翻身倒地,跪倒在父亲的身前,“都是儿子私下做主,让人不许将师弟的死讯告诉父亲。阿爹,您打我一顿出出气,也好过这样心里难受。”
“我儿,你一片孝心,为父怎能怪你”苦涯先生收了眼泪,将长子从地上扶起,“为父只想好好的再多活个十几年,替你师弟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以后,安家有事你莫要瞒我,免得他们被人欺凌了我还不知”
郑仪直听到这句话,深深的低下头去。
“克明生前浮财千万,怎他去后,家中竟清贫如此此事,你可查清楚吗”苦涯先生又闭目养神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儿子只查到克明去世前,将财产全部托给了一个临安贾姓行商做钱,儿子顺着贾行商的户籍追查下去,竟是甚么线也没有找到,天地之间竟然是找不到这个人。”
“他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死,所以才早早的做好了安排”苦涯先生喃喃地道。
“师弟心思重,儿子看他似有满腹的心事,可是从来不肯对任何人。儿子也问过几次,他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父亲也莫要多想,保重身体要紧,安家的财产儿子早晚会找出来交还给大郎。”郑仪直没有听清父亲的是什么,便低声劝慰道。
“好了,也歇息够了,你去花厅将医士请过来诊脉吧。”苦涯先生不想再谈论下去,便拍了拍长子的手。
等到儿子出了房门,他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高氏高氏一介匹妇矣,汝何德何能获此美誉若不是为了大姐,为了大郎,老朽定将你从坟中扒出鞭尸,以泄我心头之恨”rs关注"xwu",看更多好看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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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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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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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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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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