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县尉自从上了马车后就一路沉默,表情严肃。最近有些不对劲,县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刮起了一股歪风,而这股歪风的风暴中心便是县尉魏清承。不知从哪里传出了消息,李户长之所以如此对待安家一双儿女,便是被魏县尉指使。
在传闻中自己居然变成了官吏勾结迫害孤儿的昏官,这怎么能让魏县尉忍受
县里谣言汹汹,人心不稳,衙门里更是令他难以忍受,以前那些书吏和胥吏们多少还保持着体面和对他的尊重,做起事情来也较为顾忌他。可是现在这些人却不将他看在眼里,就比如今日,他居然不知道苦涯先生到沙湾去参加一个书屋的开业庆典,还是看到衙役们都不在了,去问门子才知道的这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惊出了一身白毛汗,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人来知会他一声,让沈丘的那些读书人知道了会产生什么想法
吓得他立刻换了衣裳,又怕自己孤身前去不体面,特意唤了差役们组成仪仗,浩浩荡荡的往沙湾而来。
他想起了前几日,因为县里的歪风心神不宁,在在衙门里急得团团转,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接受家里人的建议,请一个老成持重的长辈跟着自己一起来外任,也强过自己在这里胡猜乱想,还是县尉娘子劝他不如去请候押司来。
哪里知道候押司来了后一问三不知,顾左右而言他。追问得急了他便,自己今年已经押了两趟纲,年老体衰不能再胜任第三次了,所以想请求将往河北路押纲粮的差使交给其他人。
魏县尉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懵了,候押司不愿意押纲那县里上哪再找出第二个人来沈丘是陈州几县中唯一没有出过纲运差错的县,历任的主簿和县尉都因为纲粮的事情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如果在自己手里出了差错,那朝廷会怎么看
好歹了半天,候押司也坚决不同意去押纲。无奈何,魏县尉又传户监过来话。户监拿出一份半月前候押司申请的将安家重立户主的文书交给他看,什么话也没有就退下了。
这份文书他早就知道,可是一直押着没有处理。李户长是他当了县尉后唯一笼络到的户吏,向他了不少沈丘吏员之间的秘密,他不想为了安家失去这个贴心人。
难道,候押司是为了这个在和自己生气魏县尉笑笑,颇觉得候押司有些孩子脾气。便又传了他过来,称安家只剩下一双儿女,李户长虽然人粗鄙些,倒还是一个可用之人,不如就让他就近照顾安家儿女的日常起居,也免得安举人的后代最后落得一个片瓦皆无的地步。他暗示可以在其他方面对候押司进行补偿,比如每年一次的清量土地,今年候押司可以做一半的主。比如你看哪家不顺眼,可以多量一些,哪家顺眼就可以少量些。
魏县尉的口干舌燥,数次露出招览的意思,候押司却笑而不语既不解释也不申辩,只是恭恭敬敬地将苦涯先生写的希望安家重新立户主的甘结递到了书案上。
魏县尉一下子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安举人生前是苦涯先生的得意弟子,苦涯先生又是弦歌书院的文学,论品级比他高出一个头去。他的弟子去世,自己理应照顾安举人遗留下来的一双儿女,甚至还要去郑府中看望,安抚一下痛失爱徒的苦涯先生。可是他没有,不仅没去探望,却任由着李户长欺凌安家,这岂不是在自己根就没将苦涯先生看在眼中
原以为安家没有了安举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鱼虾,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只剩下一对孤儿的安家,身后着苦涯先生。
他记不得后来是怎样和候押司话的,只记得自己恍恍惚惚的签了一份新户籍后,就坐在退思堂中直到日影西斜。
“我糊涂啊”良久后,一声惨嗥从退思堂中传来,吓得来请丈夫吃夕食的县尉娘子失手打翻了茶碗。
思绪转过来之后,魏县尉发现自己的仪仗队伍已经到了沙湾村的村口。他不敢托大,急忙从车子里下来步行往安家书屋那里而去。
这时,安家书屋家热闹已近尾声,安木和谢先等人已经陪着苦涯先生和张文学几人进到书屋参观。书屋外面,谢先带来的几个书博士立起了书案,兜售他们带来的书籍和纸墨,这些书籍并不单单只是声律启蒙,还有四书五经和各类经义,以及前朝王李杜白等人的诗集。
而另一些人则是带来了几幅书画拓片或是自己写的书法互做交易,一时之间,书屋前还价声此起彼伏,如同集市。xǐυmь.℃òm
所以,魏县尉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发觉,直到魏县尉身边的差役唱了一声喏,众人才纷纷施礼。可是许多人却皱着眉头,紧盯着魏县尉身上那一身官袍。等他进屋拜见苦涯先生时,窃窃私语。
苦涯先生端坐在书屋里的高椅上,正在听大郎在背诵声律启蒙。看到魏县尉进来后,瞥了一眼书屋外的仪仗,又看了看身穿青色曲领大袖,头戴幞头,腰束七銙鍮石革带,脚登乌皮靴的魏县尉,再看了看满屋簪花扑粉的少年郎们,眼角抽搐了一下。
扶着安木和大郎的手从高椅上下来,抚了抚身上的绿衫常服,施了个全礼,“敢问县宰可是来沙湾公干”
魏县尉被这一礼施得脸色尴尬,悔恨不迭,实在不该穿着官服动用仪仗前来,好像是故意来耍威风似的。急忙回了全礼,又和张文学三人见礼。脑子里在快速的想着该如何把今日的失礼给圆回去。
突然,看到了屋外笼着袖子正挨个沿着书摊观看的候押司,面上一喜。
“学生今日是来给安家送过户文书的”魏县尉笑吟吟的把目光落到大郎身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前天,候押司向学生提起安家直到今日还未曾将户籍过到天瑞贤侄身上。学生就想呀,这候押司着实不会办事安举人乃是我沈丘大才,况且又作了声律启蒙一书,这安家的事情是一等一的大事。学生便立刻将户主过到了天瑞坚侄的身上,想着能尽快将文学送到天瑞坚侄手中,便动了县衙的仪仗哎呀,着实不知先生和几位仁兄在此处聚会呀真是罪过、罪过”着,便使了个眼色给在门外的长随,长随心领神会,急忙跑到候押司面前向他要过户文书。
“呵呵呵,难为县宰有心了”苦涯先生抚掌而笑,“正巧,今日安家的书屋开业,县宰来的正是时候且来看看老朽这一笔如何”着便把魏县尉往自己送来的惜学书屋的匾前领,只字不提安家的过户文书。
旁边,张文学和洪助教马山长对视一眼,俩人悄悄在袖子里拱了拱手,微微低下了头张文学一脸喜色的扭过身去,亦步亦趋的跟在苦涯先生身后。
甘结给官府的一种画押字据,多为保证某事,如果不能履行诺言,甘愿接受处罚。类似于连保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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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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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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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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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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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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