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柴挺好的,都没有什么烟。”
“走的时候带点吧。”
“诶,你起来干什么?”
“去洗把脸。”
火堆中的枯枝在橘色的光芒中噼啪作响,炸出点点火星。因为要把衣服烤干穿上才能卧地入睡,众人只能耐着疲惫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好些个挨不住的去水潭边洗了把脸,醒了醒神继续苦熬。
卫霄枕着蛇皮袋,环抱着背包侧卧着躺下,之前种种的不快让卫霄想起不少窝囊事,一时心绪如波涛起伏难以入睡。而且,卫霄也不敢闭眼,和王伟那些人闹得那么僵,万一自己睡着被偷袭了怎么办?这样的事卫霄做不出来,也不敢做,但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不会啊。他手里有吃的用的,只怕某些人早就眼馋许久,心头有谋算了。
卫霄硬撑着不睡,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洞内的金光仍在闪烁,耳畔的声音却愈来愈少,安静的能听到风从穴道内窜过的轻响。这微微的风声,给绝境中的众人带来了一丝希望,有风就说明他们身处的山洞不是封闭的。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种渴望的猜想,入洞以来遇到种种都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环境里充满了不可知性,谁也无法肯定地说什么。
但多数人遇事总往好的方面想,当下期盼地自问着,既然听见风声,离出口不远了吧?这么叨念着,紧皱的眉宇逐渐松动,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此刻已近午夜,众人都困得不行,没有哪个还有兴致讨论,一个个边想着边穿上烘干的衣物,或仰躺或侧卧的闭上了双眼。不知何时,卫霄的脑袋已耷拉在蛇皮袋上,双手紧抱着背包睡熟了。
“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我只是路过。”
“路过你靠这么近?”
“我……”
梦中卫霄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争吵,想睁开眼看个究竟,怎奈倦意再次袭来,他又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更深的梦境。
“啊——!”
卫霄是在叫声响起的同时醒过来的,尖厉嚎叫的正是坐在他身侧惊恐的扭曲着脸的颂苖,卫霄没有问为什么,眼前已经有了答案。那片花海丛中,不,是整个山洞的地面上皆是一片金黄,黄的如此纯粹,亮的那么刺目,好像铺满了赤足的黄金诱人遐思。遍地的金黄不停的变幻,好似金汁流浆般到处徜徉,潺潺的缓动着。
金色的光芒太亮了,卫霄一连看了几眼,皆看不分明。好容易眯眼觑视了片刻,才适应了金汁中反射出的光线。卫霄瞅着近处定睛细观,只见一只只半指来长的金色蛞蝓慢慢的沿着花茎攀入耀眼的花朵中,沿路留下一窜窜金黄的粘液。蛞蝓紧挨着、重叠着趴于花蕊之中扭动纠缠,耀眼的光辉不住地闪烁着。卫霄不明白这些蛞蝓在做什么,只是看着这些软趴趴的虫子腹中反胃,勉力压抑着才没有吐出口。
卫霄沿着蛞蝓身后金色的涎线寻找源头,目光越过卧于火堆旁身上散布着鼻涕虫的人群,和满是蛞蝓的花丛,与山洞左侧涌出的金色汪洋交汇。本该存着潭水的凹处默默地涌出蛞蝓,要不是围绕潭边入睡的人正被鼻涕虫覆盖全身,于虫海中疯狂扭摆着,卫霄几乎要忽视这不起眼的端源。
“啊,啊……”
困于虫海里的人不知挣扎了多久,随着嘶哑的叫喊,一次次地爬起身复又跌入一片金黄中,已是强弩之末。他们踢踏着、翻滚着、抖动着……直到再也爬不起来。偶然间,大片的金色从包裹的人形轮廓上脱落,一张如同附着金箔的脸映入卫霄的眼帘,恰是贺母那张刻薄尖酸的嘴脸。忽地,那淡金色的脸皮神经质的颤抖了一下,下一瞬脸皮下冒出一块块的小疙瘩,伴着其口中痛苦的□□缓缓蠕动着。
“呜……”
一条金色的蛞蝓耸动着,从贺母脸侧的太阳穴下窜出,攀于眼球之上,横穿着爬入另一端的眼睑下。未等卫霄忍不住呕吐,贺母已疼得绷紧脸皮,低头张口似乎要呕出什么东西。眨眼间,无数条鼻涕虫从贺母嘴里涌出,不过须臾,贺母的脸再次没入虫海之下。
卫霄此时才真正的清醒过来,觉得浑身瘙痒头皮发麻,骤然垂首看向自己,却发现蛞蝓没有近身,都驻足于以他为圆心的一丈外悄然蠢动着。
“快起来,起来啊!到底是怎么了?醒醒啊!”颂苖见自己叫了许久没人应,神情愈发的急切起来。她右臂支着旅行箱,弯腰从地上抓了把泥,用力抛入二十步开外的篝火,窜起一丛丛的火星子。“听到了吗?不想死的都起来!快啊!”
篝火旁的人不知怎么回事,不管是其左侧贺母等人的悲呼,还是右方颂苖的惊叫,都没把他们吵醒。直到眼下,颂苖已喊得哑了嗓子,对方才有转醒的迹象。
“叫什么叫?”
“怎么了?”
“这是什么?”
“妈的,滚,滚,给我滚下去!”
“啊!啊——!走开,走开!”
众人醒得晚,但比卫霄清醒的速度快多了,一见到自己的处境,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拍打身上的鼻涕虫,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好像群魔乱舞,每一次挥手蛞蝓顺势而落牵出一缕缕金光,若是不知究竟的从远处张望,定然觉得美的绚丽,但知情者只感到诡异的恶心。
“这样拍拍不完的,还不快走!”
可不是么?蠕动的鼻涕虫就是被打落,满地的蛞蝓仍会再次攀上裤腿,根本除之不尽。像无头苍蝇般原地乱转着,只顾拍落周身蛞蝓的众人,终于在颂苖的提醒下想到了退路。各个你挤我压地争着往穴道处狂奔,怎奈下脚处皆是滑溜的鼻涕虫,腿上又有伤,没跑两步脚下一打滑,猛地仰身后跌,双手在空中挥舞死命抓住任何东西,连累身边的人一起摔入虫堆。被拖累的又绊倒旁人,一时间尽数跌倒在地,连蛮子这般身手的人亦不能幸免。
“混蛋!”
“啊——!”
司机、王伟等人前一秒摔倒,后一瞬立刻蹿起身拼命扭动挥拍,企图甩落再次沾上身的鼻涕虫。刚拍了两下,只听旁侧冒出滋滋滋的声响,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见本是花丛环绕的潭水处堆积着密密麻麻的金色蛞蝓,虫堆下有几个人形物怪异的耸动着,此时忽然剧烈地摇摆起来。其上覆盖的蛞蝓泛出一波波刺眼的金光,每一次光华闪烁,就冒出一阵滋滋的煎炸声,不过须臾只见人形上蠕动的软虫纷纷如腐蚀了一般,化为金汁滑落,刹间原先被其覆盖住的血肉映入众人眼底,一片黄金中的腥红格外醒目,使得因为恶心而想移开视线的人一时竟吓呆了。www.xiumb.com
“爸,那是妈。”贺盛曜瞪大眼,惊惶地指着不远处那具置身于虫海中的血淋淋的人体失声尖叫。从周边破碎的衣物上,勉强还能看出是贺母所有。
贺父一把拉住儿子,只来得及说一句‘别过去’,就听得噗哧一声,疑似贺母的人形腹腔猛然炸开,肚子里的鲜血、内脏和肉糜撒入花丛、飞进虫堆、落于众人的周身,骇得洞内之人不停地哀叫。
滋滋滋……
血肉炸开后,瞬息间贺母的尸首再次被蛞蝓掩埋,接着底下流出大量鲜红的血水,随着虫海几个起伏蠕动,贺母的人形消融于蛞蝓之中。
噗哧——!
又一具躺于潭水边,如今卧于虫海中的人形爆开腹腔,一股股腥臭味随着血糜的飞扬遍布整个洞穴。
“啊啊!”
在一片失措的惊叫声中,颂苖一个探身抓过卫霄身侧与众不同的银白色花朵,手腕一折一扯,把花朵连根拔起。颂苖翻转花枝,手握于花根处,让花朵朝下往身前的蛞蝓堆中挥扫。银白的花朵掠过处,蛞蝓若潮水般的退散。颂苖紧绷的脸庞泛起一抹喜色,知道自己并没料错,蛞蝓之前没有近身,果然怕这些银色的花,或许是它的香味让鼻涕虫厌憎,也许是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走!”颂苖一面琢磨思索,边催促着卫霄跟上自己的脚步。
地面遍布着滑溜的鼻涕虫,可以说举步维艰。刚发生的惨剧,更是让人束手束脚。蛮子等人眼见颂苖的手段凑效,顾不得问什么,各个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扑向银色花卉,或折或掐的扯下花枝,扫开脚下的蛞蝓。
卫霄没有摘花,侧身避过王伟等人急扑而来的冲势,他念起昨晚要是没有这些花朵的庇护,那恶心的‘水油油’一定会爬得他满身都是,就不忍心下手。但他目睹别人摧花,却也无法劝阻,只能拧眉转身紧跟着颂苖奔入百步开外的通道。
越过虫海,卫霄不自禁的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一片金色的波涛缓慢起伏着,千百朵金黄的花朵发出夺目的光辉,是如此的陶醉而迷人,又是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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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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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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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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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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