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醒来之后,睡眼惺忪的打开大门,便听到外面有人跪地哭泣,有人愤慨陈词,就连买卖的摊贩都顾不上拿东西,只四处奔走相告。
“柔然突袭,赫连将军战死!”
……
“殿下,节哀呀,”李得忠说完这句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顾不上膝盖的疼痛,只是磕着头道。
徐新来赶来太子府,身上穿的还是常服,连头发都没有上冠,一进门就跪了下来,“殿下……”
孟弋荀始终都是不可置信,为什么明明他做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改变不了前世发生的事情,不论是太后还是赫连将军,反而是因为他的缘故提早去世。
“赫连将军……”孟弋荀还抱有一丝侥幸,试探着开口。
徐新来痛苦的摇了摇头,“今日早朝时,皇上让人将赫连将军的遗体运回来安葬,但是赫连老夫人拒绝了,说是赫连将军生前有遗愿,死后遗体葬阆中,京城只设衣冠冢。”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这是连当面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孟弋荀挥了挥手,李得忠会意,低着头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xǐυmь.℃òm
“孤提醒过他,赫连将军已经查补了防城的漏洞,改过之后理应万无一失,柔然人如何知晓我军的防城图?”
孟弋荀始终想不通,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毕竟连他都是不知道具体防卫如何的。
东城借着地势的缘故,易守难攻,往年柔然进攻之时向来不会选择的地方,为何这一次,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种?
而且,若不是赫连将军亲自御敌,只怕此时东城已被攻破。
“知晓防城图的,只有赫连将军和赫连小将军,”徐新来知道他的意思,可是显然这两人都不可能是内鬼。
任何人都会叛国,唯独赫连家的人不会。
从祖上开始,赫连便是以武为生,以兵为重,赫连家的男儿世世代代都是从军,只有战死才被允许留在京城,否则只要有一口气在,也是要死在阆中的。
“不,还有人知道,”孟弋荀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柔然世子来京时,赫连庭曾单独面圣过一回,之后才离京。”
“皇上?”徐新来皱了皱眉,两人四目相对,皆是闪过担忧,“微臣进宫一趟。”
“孤也要去,”孟弋荀顾不上其他了,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他能想到的,靖元帝定然也能想到,不怀疑赫连家的忠烈,自然就会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心,那么下一个有危险的就是靖元帝了。
嫌弃马车太慢,孟弋荀直接打马飞奔,偏偏街道上的百姓前所未有的多,大家都聚集在一块儿诉说着哀思,马压根就跑不快。
好不容易入了宫,孟弋荀却被拦在了乾清宫的外面。
“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太子殿下请回吧,”秦贵扬着拂尘行礼。
“孤要面圣,”孟弋荀态度坚决,“父皇的旨意,孤要亲耳听到父皇说才行。”
“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奴才,”秦贵并没有因此而退让。
“太子殿下这般不将父皇的旨意放在眼里,莫不是真的不在乎父皇了?”三皇子孟政和从外面走进来,冷笑道。
孟弋荀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秦贵,见其一直低着头,犹豫了一下,“那麻烦秦公公和父皇说一声,孤有要事禀报。”
离开了乾清宫,孟弋荀的脚步换了个方向,去了偏远的毓庆宫。
“殿下……”春夏瞧见了人,忍不住哭出了声,欲言又止。
渝妃的心意不能被旁人知晓,否则定然是祸及满门的死罪,所以即便想要太子殿下帮忙劝慰,春夏也不敢提出要求。
从早间得了消息到现在,已经是几个时辰过去了,渝妃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让人进去,春夏听不见哭声,也听不见动静,里面空寂得像是没有人一般。
孟弋荀推开门走进去,并没有进入内室,只是站在门口,开口道,“亲者痛,仇者快,渝妃娘娘这样不是更让人担心么?”
渝妃坐在梳妆台前,眼神呆滞,听见声音并没有回神。
“孤想要为赫连将军报仇,还希望娘娘助孤一臂之力,”孟弋荀并不介意没有回答,他知道她都听进去了。
果然,渝妃侧过身来,声音哑然,“你要本宫如何做?”
“等孤的消息。”
孟弋荀留下一句话便走了,特地抽空来这里一趟,不只是为了渝妃,更是为了血溅黄沙,裹尸沙场的赫连将军。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年少初见,两人互付真心,原以为待他凯旋归来之后,可以等来赫连家提亲的聘礼,却不想长姐意外离世,爹娘以死相逼,她不得不入宫为妃。
再相见时,他是朝堂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而她则成了新晋的妃嫔,一道红墙,隔开了两人的相思,阻断了两人的牵绊,这一世,已经是再没有可能。
此世报国终不悔,来世与卿共白头。
这是他托人给她带来的唯一一句话,渝妃忆起过往,想到那日阳光正好,她和他站在绣球花前,隔着宫人遥遥相望。
殊不知笙歌不见故人散,十里长欢难再寻。
十几年前的那一面,竟成了此生最后一眼,记忆中的模样,他依旧是少年郎。
春秋四季等一人,轻今生,盼来世,她仍旧留在人间,而他却随风而去,绣球花开时,再不闻故人声。
柳絮随风各西东,物是人非已不同。
……
钟意收到消息的时候,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担心。
孟弋荀被指控,钟泽被掳,赫连将军战死,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人措手不及,尤其是在得知孟弋荀入宫没有多久又回太子府之后,钟意再也坐不住了。
明明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多说半个字?
“主子,你如今怀有身孕,且还有小主子,万万不可贸然行动呀,”零露发自内心的劝道,“殿下肯定会有法子摆脱困境的,派人来别院守着,也是想要确保你和小主子的安全呀。”
钟意皱了皱眉,“你放心,本宫不会失了分寸,不过有些事本宫也必须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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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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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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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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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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