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阿睿来到慈宁宫,钟意一进殿内,就闻到了花香掩盖下的浓浓的药味,不着痕迹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才继续往里走。
春天是百花盛开的季节,摆在慈宁宫的花种却只有数盆芍药,萦绕在窗前与长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这慈宁宫里,不知为何,反倒显得有些孤单。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钟意来的时辰不算很早,此时殿内已经守了不少妃嫔。
趁着弯腰的间隙,她快速地往上首瞥了一眼,不同于除夕晚上,如今的太后整个人都没有多少生气,目光浑浊,可偏偏唇色红润,瞧着不像是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太后的神情有些疲惫,懒洋洋的靠坐在软榻上,微微抬手,“起来吧,将孩子抱过来让哀家瞧一瞧。”
后宫的妃嫔齐聚慈宁宫,为的是能够代替靖元帝陪伴太后,但其实在太后的心里,真正想见的只有这么几个。
钟意抱着孩子上前,距离太后两三步远的时候就被叫住了。
“哀家病了,可别走近了,要是将病气过给了孩子,那就不好了,”太后说得多了,竟微微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钟意也没有坚持,但是却半蹲了下来,让阿睿站在地上,扬着他的小手,“这是阿睿的曾祖母,阿睿可还记得?”
阿睿小朋友兴奋地要往前,挥舞着手臂,嘴里呀呀的说着不停。
太后心里欢喜,借由麽麽的身子坐了起来,“一段时日不见,阿睿长大了,与你父皇越来越像了……”
一老一少,相隔几十载,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但是这个孩子的未来却还有无限的可能,太后的脑海里回想这一生,发现自己为数不多的快乐竟然与这个孩子联系不少。
“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太后顿了片刻,看着面前的孩子,眼里闪过不舍,但还是道。
张妃与旁边的三皇子妃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众人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钟意也退了出来,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为何,忽然变得不安起来,看了眼走在她后面的沈清许,刻意放慢了步子等她上前。
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察觉到不妥?”
沈清许蹙了蹙眉头,借着逗孩子的动作靠近了些,“你去找人通知殿下,我去让渝妃娘娘帮忙。”
没有谈论如何不妥,也没有问为什么,沈清许只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可能性,便直接告诉了她最好的法子。
这件事,不该由她们两个人出面。
钟意知道事态紧急,点了点头,直接带着孩子上了轿撵往乾清宫去了。
这是钟意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耸立的琉璃瓦巍峨壮丽,空灵飘渺如隔在云端,廊下的柱子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回旋盘绕,金碧辉煌,古色古香的格调,显得分外的庄严肃穆。
乾清宫几个烫金大字,矗立在牌匾的正中,醒目又严肃,离得近了,让人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惧意。
“主子,我们这样过去,怕是不大妥当,”零露的脚步犹如千斤重,对皇权的敬畏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钟意也意识到不合适,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最后干脆将视线放在了怀里的孩子身上,关键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孟弋荀手里拿着棋子,正皱眉盯着棋盘,恍惚之间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隔得远不够嘹亮,初时他只当是自己听岔了,凝神又听了听,却又没了动静。
心里不放心,干脆放下棋子,随意的扯了个借口,“父皇,儿臣想要去更衣。”
靖元帝不悦,“下得好好的,不能再等等?”
孟弋荀面不改色,“等不了。”
说着就直接退了出去,走出乾清宫的大门,四下看了看,然后朝着其中的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阿意?”
钟意躲在暗处,听见声音一喜,赶紧走了过来,轻声道,“殿下,太后娘娘不大对劲。”
孟弋荀拧起眉头,没有问理由,直接道,“孤去告诉父皇,然后宣太医。”
钟意看着人的背影离远了些,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干脆去了毓庆宫。
毓庆宫内,渝妃和沈清许两个人也是面面相觑,派人去宣了太医,可是太医院的人都去了重华宫,说是溪妃身子不适。
不能做主以太后的名头,但是不得宠的妃嫔,连个太医都叫不来。
渝妃有些无力,正犹豫着干脆去乾清宫一趟,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赶紧走了出来,“外面风大,快将孩子抱进来。”
钟意的身子还没有俯下去就被拉住了,只能跟着渝妃一块儿往里走,“娘娘,臣妾已经告诉了殿下,咱们等着就好。”
太后从年前就小病不断,入春之后更是无端晕倒了一次,只是与去年的凶险情况不同,太医道没有大碍,所以靖元帝也就放了心,命她们这些后宫妃嫔时不时的过去探望。
提出这样的想法的人是溪妃,理由是儿孙绕膝是每个人的心愿,人老了自然也就喜欢孩子陪伴,是以钟意今日才会出现在慈宁宫。
“你们瞧着,太后像不像是中了毒?”渝妃想到什么,说道。
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沈清许吓了一跳,朝旁边伺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退了出去,站在外面一步不离的守着。
“太后娘娘身份贵重,何人那样大胆?”钟意摇了摇头,否定了这样的猜想。
如果真的有所求,那不如直接在靖元帝身上下功夫来得更直接,与其在太后身上冒险,所付出的心力与得到的好处,其实是不足以匹配的。
不值当的事,理应不会有人想要这样做才对。
那么不是人为,就只能说明太后的身子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先前的所有只是在强撑,以至于连太医明知真相,却都不敢说真话。
“娘娘……”春夏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气喘吁吁,惊恐万状,“娘娘……太后娘娘薨了……”
丧钟起,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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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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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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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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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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