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的大臣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安正。
只见其手捧着传回来的捷报,哪怕来来回回看了许久,依旧是不肯放下。
“莫不是,国舅乃福星下凡?”
李泾喟叹道:“平南定乱之功,朕不以为然。隆州之战如何进行的,我们都清楚。这次本就想让他去一统前线诸将心思,好好作战就是。未曾想,没到定军关,便斩首过万,还杀了顾淮直的义子。
单看军报,的确是诸将所能,特别是那两位南边来的大都督。
可……为何他能如此幸运?”
“只是幸运吗?”
张安正抬起头,沙哑道:“从国舅南下开始,但凡传回的捷报,势必事无巨细,将所有人的用处功劳一一详细概述。却从未提及自己。
陛下有没有想过,大军征战,做什么不需要帅令?
或许国舅说的没错,这些都是事实……”
扬起手中军报,“可最终决定的,还不是他?统诸将之能者为帅。莫看国舅他年岁较轻,整日嘻哈,可不管跟南边的大都督有什么关系,跟其他将军又如何相处,能统诸将之能,难道还不算帅才吗?
大唐武备废弛许久,如今乱世刚显,便降下一位如此不败帅才,难道不是天幸?
想我大唐之广,莫说一个,就是寻十个百个敢冲锋陷阵的将才又有何难?
然能统御大军,操纵全局的帅才,陛下除却国舅,可曾还见过一个?
非是他幸,实乃我大唐之幸,实乃陛下之幸。”Χiυmъ.cοΜ
“是否……过誉了?”
李泾何时见过这位老师如此夸过一个人?
“过誉吗?”
张安正摇头一笑,“本来老臣也不以为然,可是有一日睡觉,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于是便再难睡下。”
“是何念头?”
“若是大唐无有这位国舅,天下局势该如何?”
张安正缓缓走到李泾书案前,“陛下与老臣不妨推演一番,若无国舅,大梁山是不是必定不可能为我朝廷所用?那方春阳是不是不可能被灭,至少不可能如此之快的被剿灭?
那这样一来,岭南、剑南、江南,至少此三道之地,是否将在其兵锋之下民不聊生?
便是到了眼下局势大好,朝廷也奈何不了顾淮直,若是南地半壁天下不安,又该怎样?”
说到这,李泾已然是冷汗森森。
“天下吏治如何,陛下与老臣心知肚明,收拾山河需要安稳,需要时日。可偏偏朝廷眼下最缺的就是安稳,就是时间。纵观古史,凡欲大乱,必有无数豪杰趁势而起!
那些传承几百年甚至比我大唐国祚更长的无数世家豪族,他们为何不动?
还不是因为南地未乱?还不是因为天下大势仍在朝廷?
可为何南地不乱?为何天下人心尚且能稳住?”
张安正仿佛没有看到李泾的神情,一字一句宛如利刃般说出来,“只因为国舅爷,数月而平南乱,斩逆贼方春阳,震慑天下枭雄!
老臣敢断言,若无国舅平南定乱,朝廷根本不可能举关内全力抗顾淮直。
更不可能挡住他顾淮直数次。
因为到时候,乱的何止是南地,就连长安城都未必能稳得住!”
说罢,他郑重将捷报摆到李泾面前,“此时再看这份捷报,陛下可觉心安否?”
“安……”
怔怔盯着案上军报,“这也是为何,张卿劝朕给他传信,写下那句话?”
“让他放开手脚去做吧。”
张安正点点头,“若是给他枷锁,拘束他,战事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谁知道会是何种结局结束?长安城勋贵,早不是当年太祖开国时的那些人了……
收拾山河,他们首当其冲。
国舅不止是陛下可用在沙场之上的元帅,亦是可剪扫天下利刃。”
“朕现在有些后悔,后悔让他去处理悟仙丹之案了。”
这话张安正没有接,只是低垂着头颅,回身坐下。
“赵隶此人,并不蠢笨,相反,他甚至聪明之极。”
李泾幽幽道:“在朕面前,总是一副顽劣不堪的样子……可朕总觉得,他对朕不像是对待君主,更像是实实在在的家人。便是猜到了朕做的事,也只是徒自生闷气,忍不住就使一些小性子……
朕何曾听人唤过姐夫这类称谓?”
“君臣同心,山河无恙。天赐之人,赤子之心,万不可与其离心离德。”
张安正这才开口。
“天赐之人?”
李泾喃喃一声,旋即露出一抹后幸之色,“可不是嘛,朕唯一做的出格的事,就是娶了皇后。未曾想,竟给朕送来这样一位能臣。
若是当初朕没顶住压力,那当真是……”
“好了,陛下晓得个中利害就好。若是无事,老臣还得去统筹民夫,安排前线运送粮草辎重之事。”
“未曾想,又让老师教了一次。”
李泾含笑起身,“说的不错,让他放手去做吧。他保朕山河无恙,朕予他与国同休又何妨?”
“老臣……告退。”
看着他退下离开,李泾这才重新坐下,拿起那份捷报仔仔细细又看了好几遍,这才突地出声,“曹安良。”
“老奴在……”
“停手吧,张卿说的不错,朕不能跟国舅离心离德,旁的不说,伤了这孩子的心,皇后那朕也过不去……”
身后一直充当木桩子的曹安良余光微微一扫,颔首笑道:“陛下什么都没做,何谈停手一说?昨日还听人说皇后娘娘念叨着国舅府的那位夫人呢。如此亲亲之情,莫说天家,就是寻常百姓之中,又能有几个?”
“亲亲之情?”
李泾抬头一笑,如释重负一般颔首,“说的不错,派人去将国舅府那位夫人接进宫,让她与皇后娘娘做个伴。都是有身孕的女子,在一块想必也能聊一块去。”
“老奴遵旨……”
曹安良含笑顿首,倏地看到殿外有人探头探脑,眉头一皱,看了眼李泾见他没有动作,于是迈着小碎步走过去,“该死的奴才,怎这般不知规矩?”
“不是……是有大事。”
小太监苦着脸,“国舅府来报,他家夫人……丢了。”
什么?
曹安良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国舅爷在前面打仗,陛下刚想好要与他同心同德,你现在跟我说,他夫人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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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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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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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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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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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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